他激動的神態嚇得風鈴好一會兒不敢開口,深怕激怒了他。
半晌——
待空氣中緊繃的氣氛漸漸淡去,風鈴才鼓起勇氣道出心中所想。
「我想,會不會是你弄錯了?」她輕聲細語地道︰「我可以跟你保證,平哥送給我的絕不是你所形容的那顆夜明珠。」
雖然她再三保證,但黑衣人仍堅定自己的想法。
「不!‘玲瓏玉珠’一定在耿家!」
「你為何如此篤定?」風鈐搖搖頭,十分不解,「你既然都已經看到那晚我和平哥在冷家園子里聊天的情景,那你為何不相信平哥送給我的便是夜空中的那顆夜明珠?」
「這……」黑衣人遲疑了會兒。
「或許耿家根本就沒有你所說的那顆夜明珠,是你弄錯了對象。」
「我不可能弄錯。」黑衣人思索一會兒後,又道︰「不過,那夜我的藏身之處與你們有段距離,我的確沒看見他給你的夜明珠是何模樣。」
「這麼說,你相信你家的那顆‘玲瓏玉珠’不在我身上了?」他總算開悟了。
黑衣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我相信你不會說謊。不過,只要你在我手上,我相信耿樂平一定會拿‘玲瓏玉珠’來贖回你,所以你最好合作點。」
風鈴仔細地聆听黑衣人的聲音、語調,觀察他的眼楮以及形體,總覺得這名黑衣人十分眼熟。
她仔細思考兩人剛才的對話——
「你了解耿家的一切,又偷听我和平哥的談話,還有在市集里的突襲……這麼看來,你是從冷家一路跟蹤我們到這兒的?」
「哼!」黑衣人只是冷哼一聲。
風鈴再次推敲,「我認識的人不多,到過的地方也只有冷家、客棧、市集,但是,我總覺似乎在哪里見過你?」她苦惱地想著,「我想,你既然親眼目睹我和平哥的談話,那我們一定在冷姊姊的家中見過面。」
她努力搜尋記憶,試圖理出頭緒。
「你不怕認出我會惹來殺身之禍?」
「這我倒是沒想過。」風鈴呆愣了下,她都忘了自己是被人擄來的了。
想到自己身中劇毒,不知能不能活過今天,她不禁嘆息。
「我中毒已深,橫豎都是要死,既然如此,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要置平哥于死地?如果只是為了那顆夜明珠,你大可理直氣壯地去討回屬于自己的東西。平哥是個講道理的人,你好好地跟他說,相信他會理解的。」
半晌,黑衣人緩緩地轉過頭,伸手摘下臉上的黑巾,露出他的真面目。
「你……君寒達?」風鈴不敢置信地低呼。
怎麼會是他?
她一臉的震驚,微顫的手指著他,眼底滿是錯愕。
「難道你是為了箏姊姊而來,想替她討回公道?」風鈴急忙解釋,「你不用擔心,我已經答應箏姊姊要離開平哥,我不再是他們之間的阻礙,只要我離開,他們就會成親的。」
如果真是因為她的介入而替平哥引來殺機,那她會躲得遠遠的,永遠不再出現在他們面前。
「哼!歐陽箏根本不配擁有‘玲瓏玉珠’!」君寒達一臉的鄙夷。
不配?
風鈴被搞糊涂了。
君寒達不是喜歡箏姊姊嗎?
可如今瞧他提到箏姊姊時的表情,似乎又不是那麼一回事。
「你為什麼這麼說?你是箏姊姊的表哥啊!你不是一直細心呵護著箏姊姊,為她打抱不平的嗎?」
他輕哼,「我不是她的遠房表哥,我是她同母異父的哥哥。」
「啊?」這個事實讓風鈴驚訝萬分,難以置信。
「哼!自從耿樂平失蹤後,我仔細地觀察耿家莊的動靜,直到他們南下尋人,我便以歐陽箏的遠房表哥的身分親近他們,並派人全力尋找耿樂平的下落。歐陽箏不疑有他,全盤地信任我,而我也從她口中套出‘玲瑰玉珠’並不在她手中的消息。就在那時,你和耿樂平出現了。」
君寒達說出當日的情形。
「耿樂平的痴傻令我十分意外,一開始我懷疑他是為了引我出來而假裝的,沒想到幾日的觀察下來,我發現他當真傻了,于是我跟蹤你們到郊外的樹林,將毒針藏于掌中,乘機偷襲他,想以解藥來換取‘玲瓏玉珠’。」
「原來那天偷襲我們的也是你?」
「你中的毒叫‘七煞斷魂散’。」
「七煞斷魂散’?」風鈴喃道,她從沒听過此毒。
「這毒藥是我在無意間取得的,我並沒有解藥。」
「沒有解藥?」她大吃一驚。
「是的。」
君寒達無情的口氣惹惱了風鈴。
「你沒有解藥還下毒害人!」她氣急敗壞地吼道︰「還說什麼要拿解藥來交換‘玲瓏玉珠’,你分明是想要平哥的命!」
她心痛萬分。
為什麼有人這麼歹毒,為了一顆夜明珠做出如此卑劣的事,簡直毫無人性!
「你和耿樂平的確只是我復仇計劃下的犧牲者。」君寒達開口。
「既然知道我們是無辜的,為何還屢次對平哥下毒手?」風鈴氣憤難當。
「我的目的是讓歐陽箏嘗到失去至愛的痛,讓她永遠得不到幸福,再親手殺了她爹那賊人!」君寒達恨得牙癢癢的,面目扭曲。
「你心中縱然有再大的仇恨,也不該牽連無辜啊!」風鈴激動地道,「更何況箏姊姊還是你的妹妹,而你竟然這麼對她,你實在太可惡了!」
「妹妹?哈哈……」君寒達狂笑,眼底卻閃過一絲悲痛,「若不是他們父女,我又怎會落得家破人亡、寄人籬下?」
他依舊大笑,在寧靜的深山里听來格外令人心驚。
待笑聲漸歇,君寒達才冷然地望向她,「所有的悲劇全都是因為她這個妹妹而起的!」
「呃?」風鈴杏眼圓睜。
「告訴你也無妨。」君寒達的雙眼布滿血絲,陰霾的臉色隱含著想殺人的怒氣,「我本是官家之後,我爹是一名將軍,他晚年卸職後再次續弦,迎娶我娘,然後生下我。」他陷入回憶里,「我爹教我騎馬、射箭和打獵,他總說我是他的驕傲……」
往事如一波波浪潮席卷了他。
「在我八歲那年,我娘又生了個妹妹,我十分開心,只是,自從這個妹子出生後,我娘常常整日發呆,而我爹的脾氣則是一天比一天暴躁。我一直以為是我做錯事,惹得他們不開心。」
君寒達的聲音輕顫,放任自己淪陷在回憶里。
「直到有一天,我爹莫名其妙地打我,我娘見狀跑來救我,幫我逃走。我冒雨跑了出去,躲在後院的樹洞里。」他雙手環抱住自己,宛如置身噩夢之中,「然後,我听見屋內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還有人大叫救命。我害怕極了,躲在樹洞里一動也不敢動,直到吵鬧聲停止,我才鼓起勇氣爬出樹洞。」
說到這里,他突然抓住自己的頭發,拼命地拉扯著。
「我慢慢往前廳走去,一路上到處都是尸體,我焦急地想找到爹娘,可是——」君寒達呼吸困難,臉色慘白,「在風雨交加中,我看見歐陽奎提起大刀,狠狠地往我爹的肩頭砍去,霎時鮮血狂噴,我爹慘叫一聲,身子軟軟地倒下……」
听到這里,風鈴已淚流滿面。
她清楚地看見君寒達的臉上有著無法撫平的哀痛。
「我嚇傻了,不敢出聲,轉身狂奔出家門。我不知道可以去哪兒,就這樣在外頭淋了一夜的雨。天可憐見,讓我被外出談生意的冷伯伯所救,只是,我因為嚴重發燒,失去了記憶,一直到這幾年才逐漸想起這些事。」
空蕩蕩的山洞中靜悄悄的,空氣中充滿著哀傷的氛圍。
「或許失去記憶的你會活得比現在快樂。」風鈴溫柔地注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