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你跟我是同病相憐了……真澄呢?你怎麼不去找他?」羅沙問。
祝艾波聳聳肩。
「我還以為──」羅沙搖頭︰「我還以為戀愛中的男女,時刻都是黏在一起的。」
「听你講這種話,就知道你準是個沒談過戀愛的低能兒,弊俗又老土,即使喜歡一個人也只敢偷偷地暗戀在心底。」
「哼!」那些話說中了羅沙的心思,她哼了一聲不肯承認。
「如果是我,喜歡一個人,我一定會爭取到底,不惜任何的困難與障礙,就算對方是我的好朋友也不例外。」祝艾波眼神犀利地看著羅沙。「我絕對不會放棄他的,羅沙。就算是你,就算他喜歡的是──」祝艾波突然停了下來,然後像是正對自己作承諾,喃喃又說︰「我絕對不會放棄他的!」
羅沙以為她的心事被祝艾波窺破了,覺得很不安,假意又翻個身,戒指項練跑露出來。
祝艾波看見了,臉色大變,指著戒指懷疑地問︰「羅沙,這個項練……」
「人家送的。」羅沙更不安了。
「誰送的?」祝艾波緊盯著羅沙問。
「一個朋友。」羅沙避開祝艾波的眼光,同過頭假意看電視。
「那個朋友?」祝艾波越逼越緊。
「艾波,」羅沙更心虛了。「我不需要什麼事都得一一向你報告吧?」
祝艾波一楞,臉色隨即松弛下來,嘲弄地說︰
「是呀!你當然不必什麼雞毛蒜皮的事都得對我說,不過……」她故意頓了一頓,瞥了羅沙一眼。「這個戒指,跟真澄的那只戒指還真像!」
羅沙沈默了。祝艾波陰沈地看她一眼,語聲輕盈地問︰
「我可以借個電話嗎?」
羅沙手指電話,起身說︰「在那里,你自己隨便打吧!我去浴室一下。」
生病讓人軟弱,氣力完全使不出來,走起路來像是踩在外太空。羅沙扶著牆壁,慢慢走向浴室,廳里祝艾波愉快地談著電話,听起來像是打給速水真澄。
女人是依賴愛情滋養為生的生物。不用回頭看,她也知道祝艾波此刻臉上散發著什麼樣的光采。祝艾波最近越來越漂亮了。根據神官野史、郭公夏五、街訪巷談、以及眾多未經考據的理論指出,戀愛中的女人總是特別容光煥發,引人注目。
只有暗戀例外。那是充滿嘆息、垂淚的戀愛。
「羅沙,我有事要先走了!」祝艾波在客廳喊。
羅沙靜靜站在浴室里,听到門開了又關的聲音,才慢慢走出來。
整個屋子只有電視的聲音在響,變得很冷清。
羅沙走到剛剛躺著的沙發,力道一松,重新躺了下來。一個人在家的感覺原來是這麼蕭條,氣氛也薄涼,讓人容易胡思亂想。
思緒既然紛擾,她只好轉而看電視。正在播的影片是有關于前世和今生的奧秘的愛情大悲劇。
女主角很美,美得注定要薄命。兩世的戀情並沒有因為她的執著而得到圓滿的結局,「生離死別」注定是她必須承受的愛情命運。
痴情總是容易被人傳頌。但是暗戀算是一種「痴」嗎?心痛的淚都是一樣的,結局也許也一樣,但過程──過程呢?倆相守與單相思──唉!
x月x日我本將心明月
暗戀是儒弱的人戀愛的方式;
是讓人悲傷流淚,痛心無奈的情愫;
是眼波流轉著思慕,繾綣著纏綿的凝視;
是想忘又忘不了,想起卻受傷害,鎖在記憶最深處的那一頁空白;
是想說但不敢說,想寄但無可,一直哽在喉嚨里的那一聲──
我愛你
啊!好累!暗戀的情愫,等累了的心情。
「淡淡幽情」掉落在地上,羅沙蒙著臉,倒掛在沙發扶手上。
有人按門鈴,她渾渾開門,感覺又像是踩在沒有重力的外太空。
速水真澄站在門外,含笑遞給羅沙一包東西說︰
「听說你感冒了。這個給你,專門對抗濾過性病毒的。」
「謝謝。」羅沙把那包東打開,一盒生津潤喉的薄荷糖。
真是的!羅沙有點激動地抱著那盒薄荷糖。也許她和速水真澄前世有過什麼繾綣動人的故事發生過,雖然這一世喝過孟婆湯給忘了,但在她體內仍殘存著前世那種依戀,如今才會有這樣一股情愫暗暗地在悸動……
「要不要進來坐一會?」她偏退了些身子。
「不用了!我還有事要辦。你趕快去休息吧!免得又著涼了。」速水真澄在她額頭親一下,拍拍她肩膀就走了。
他走出巷口,正想招呼計程車,祝艾波卻突然地出現。她又露出了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急著趕來!」她眼底露出了一些嘲弄。「你不是說你很忙嗎?怎麼來看她就有時間?」
速水真澄皺了眉,走開兩步。祝艾波跟上去說︰
「你把戒指給了她對不對?你喜歡她?」
速水真澄回頭看祝艾波,沒有否認。
「默認了?」祝艾波像嘲弄又像嫉妒。「我果然沒有猜錯,你──」聲音很突然地停住。
速水真澄詫異地又看一眼祝艾波,發現她像僵尸一樣僵住不動,眼楮直勾勾地盯著前方由一輛轎車走下來的一對男女。
男的一身中年實業家的氣派;女的看來很柔順,也很縴細,有家庭的味道。
那兩人注意到他們的視線,男的轉過臉來,發現了祝艾波。
「艾波……」他竟然出聲喊了祝艾波。
「無恥!」祝艾波打從齒縫硬生生地蹦出這句話,以怨毒的眼光看著中年男子和他身旁的女伴,臉色鐵青地跑開。
「艾波!」速水真澄和中年男子同聲喊叫。兩人互相疑惑地看對方一眼。速水真澄沒有多作思考,立即跑開追祝艾波。
「艾波!」他在紅燈前追上她。
「你看到了吧?」祝艾波幽幽地,又充滿恨。「那是我爸爸,和他的姘頭!」她特別加重那兩個字以渲泄她的不滿和憤恨,卻控制不住自己的聲調,終于放聲哭泣伏在速水真澄的胸膛。
速水真澄沈默地拍拍祝艾波的肩膀。幾次交談他就看出來,祝艾波早熟、聰伶過人;外表看起來雖然不可一世、驕縱高傲,可是內心其實比誰都脆弱。
這就是他為什麼一直不能去放下她的緣故。他希望盡量避免傷害到祝艾波的感情,在可能的範圍內容忍她的自尊驕傲,由她自己經過成長笑淡掉種種的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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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春了,天還是黑得很快,天空雖然陰霾,晚來仍可疏見星光。
已經六點了。羅爸和羅母正忙著準備去觀賞芭蕾舞表演;羅沙則如平時,像貓一樣卷在沙發上看電視。
「羅沙,」羅爸走過來坐在羅沙旁邊問︰「你真的不要跟我們一起去?這次來表演的是俄羅斯著名的波修瓦舞團的首席舞者,機會難得,錯過了可惜!」
「謝了!我還是比較喜歡看電視。」羅沙仍把注意力集中在電視。
羅爸和羅母愛好藝術,都很欣賞管弦絲竹,以及舞姿曼妙之美,也都非常熱衷于各類藝術活動。而他們也一直努力要培養羅沙的藝術氣質,以及對藝術的愛好。偏偏羅沙卻沒有他們那種藝術細胞,老是覺得音樂吵人,歌劇枯躁,舞蹈沈悶,展覽無聊。
她只有對美術有一種熱衷,偏偏卻被柴亞傷害了自信驕傲。
「告訴你多少次了,不要看這些垃圾節目!」羅母把電視搖控器關掉,打開音響,貝多芬的小品「給愛麗絲」立刻彌漫一室。「女孩子要培養愛樂之心,才會有月兌俗的氣質與韻味。」
那對她太難了!如果當個淑女非得這麼「五韻皆通」的話,那她當個才女就好。羅沙捂了捂耳朵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