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灘四處一片赤果,她們根本找不到避雨的地方。絲雨全落著她們身上。
雖然是小雨,濕在身上也是很不好受;更何況祝艾波在一旁不斷地哼著什麼「我時常漫步在小雨中」,搞得羅沙簡直快崩潰。
「艾波,你能不能不要唱了?」羅沙遮發捂耳朵。
祝艾波非但不理她,反而唱得更起勁。
「煩!」羅沙加快腳步跑在前頭。真希望酸雨讓艾波禿頭,她就不會那麼神經了。
跑上公路,天已經昏暗下來。她們還得走一小段路才到得了搭車的地方。
小雨很纏人,一路跟隨著她們。
等了十分鐘,車子還不來,祝艾波的浪漫消失了,開始破口大罵,她的睫毛膏叫雨給糊濕成大黑眼。
「哈哈哈!艾波,你長得好像熊貓!」羅沙報復她,哈哈大笑。
「別鬧了!」馬琪不耐煩地瞪她們兩個一眼。
這時一輛自用車慢速過來,祝艾波揮手想搭便車,車子停了下來。
三人急忙往後座看,車中三個人則盯著她們看。
「沒辦法!」馬琪擺擺手,要他們把車開走。她們有三個人,它只剩兩個空位。
開車的那個男的,架上了墨鏡,還自以為幽默地攤開雙手,聳聳肩。
又等了五分鐘。羅沙已經快不成人形了。遠遠地一輛車子駛過來,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揮揮手要它停下來──天!竟然是一輛大卡車!
卡車司機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小姐,要搭便車?」
結果還是多出了一個,她們只好繼續在公路旁受風吹雨淋。
最後她們總算上了一輛小發財。馬琪和祝艾波坐在前頭和開車的先生聊得很起勁,羅沙躲在後面一勁地打噴嚏和流鼻水。
「皇天在上,我如果有什麼三長兩短,一定是死馬琪害的!」她找著衛生紙想擦掉鼻水,找半天口袋都是空的,便抓起衣袖拭掉鼻水。
天氣總是無常的。海邊台風又下雨,進入了市區,街景卻一片祥和又干謐。
祝艾波急著回家梳洗換新衣,在路口就和馬琪、羅沙分手。羅沙提著腳步也想走,卻被馬琪抓回了她家去。
馬家位于市區昂貴的地段,獨門獨院的三層洋房。馬琪的爸爸是一家進出口貿易公司的負責人,又擁有自己的工廠,還投資了一些房地產、股票──總歸一句話,有錢得很,一家子的生活奢侈得不得了。
不過,奢侈的標準因人而異。羅沙和馬琪混久了,也非常熟悉馬家的生活型態,所以她並沒有太大驚小敝。
「馬飛俠,馬莉在不在?」馬琪一進門,就扯著嗓子對窩在沙發里的男孩喊。
馬莉是馬琪的媽媽,馬琪都管她媽媽這麼叫。另外沙發上馬琪管他叫「馬飛俠」的男孩,是馬琪的弟弟。他其實不叫「馬飛俠」,只是因為家境富裕,生活態度、消費流行都跟著時下很流行的「小飛俠族」走,羅沙便管稱他「馬飛俠」,馬琪也跟著這麼喊了。
馬琪家說起來算是挺洋化的家庭;西化的程度很深,所以傳統禮教謹守的「長上下輩」之份,他們並不很在乎,常常就著彼此的名字喊來減去。
「馬飛俠,我在問你話,你耳聾了?」馬琪又喊了一聲。
「在樓上啦!嗦!你自己不會去看!」馬飛俠眼皮子抬都沒抬一下。
馬琪跑步上樓,上了二樓,又回頭說︰
「羅沙你自己隨便坐,我找件衣服給你換。」。
「不用!」羅沙挨著馬飛俠坐著的沙發說︰「坐過去一點──我衣服差不多都已經風干了。你問問馬莉小姐,什麼時候可以開飯倒是比較要緊,我肚子餓死了。」
「馬莉小姐」是羅沙對馬琪母親的稱呼,因為馬莉外表看起來實在比實際年齡年輕太多了,說是馬琪的姊姊也不為過。
三十秒,馬琪跑下樓,叉著腰站在馬飛俠面前。
「馬飛你干嘛騙我?馬莉根本不在樓上!」
「啊──我忘了!馬莉和強生出去了,他們今晚有個飯局。」馬飛俠走出客廳。
「叫外燴吧!問問馬飛俠要不要吃!」羅沙在紅木櫃里隨便找部碟片放映。立刻窩在沙發上。
馬琪打了電話叫外燴,坐到羅沙身邊,隨口問︰「什麼片子?」
「不知道。」羅沙拿起封套瞧一眼,遞給馬琪。「茱莉亞羅勃茲主演的,翻譯片名叫‘麻雀變鳳凰’。」
馬琪隨便看一眼,便隨手將封套丟在桌上。
電影雖然只是電影,不過是作戲的人生,可是在其中,往往有著現實生活不可求的「際遇」存在。
「雖然只是個小小的童話,我想,我需要一種這樣的‘際遇’,來改變無聊的人生。」羅沙嘆氣說。
「得了!只是電影。」馬琪不以為然。並不是她不相信這種神話的存在,只是她的個性比羅沙實在。
馬飛俠出現在沙發旁,盯著螢光幕搖頭說︰
「你們實在有夠墮落和沈淪,中了好萊塢的毒了還不自知!」
馬飛俠進進出出客廳起碼十回,每次一現身就嘮叨,每次又都站上一刻鐘,這樣「進出」十來回,其實一部電影他也差不多看光了。
外燴送來的時候,電影也差不多演完了,效率實在夠低。馬琪模著肚子說︰「餓死我了。這些人實在真不敬業,想嫌人家的錢,服務品質卻這麼差。」
「餓死了還有力氣抱怨?」羅沙小糗馬琪一句,朝樓上喊︰「馬飛俠,吃飯!」
馬飛俠快速下樓拿走自己的晚飯,一溜煙又消失不見。
「明天晚上去看星星好不好?」馬琪從羅沙的糧食里挾走一塊牛肉。
「不要。」羅沙立刻接口。「上次大家吆喝著到山上看星星,結果呢?沿路鬼影幢幢的,一點浪漫美妙的氣氛都沒有,倒像電影里頭常演的,青煙彌漫,寒氣冷颼的某個孤魂野鬼即將要現身的景象,搞得子倩呱呱尖叫。艾波還罵我煞風景,狗嘴里吐不出個屁。」
「誰叫你要描述那些東西嚇子倩!」
「是你們自己有病!」羅沙悻悻地。「對呀!我承認,我是沒有你們那麼浪漫和詩情畫意;可是,說真的,任我想像力再怎麼豐富,沿路的暗黑印象,實在是一點也和羅曼蒂克搭不上邊。我真懷疑,那種氣氛也能談情說愛!」
「別懷疑!那地方是有名的約會聖地!」馬琪有趣的笑了。「你忘了!上山以後。印象就整個變了,風景那麼遼闊,光是躺在草地上的那份恣意,神仙都沒有我們那麼逍遙。小徑會那麼暗的原因──你忘了!二胡怎麼說的,那是專給情人談情說愛的,便于口腳並用的。」
「還說呢!二胡視力有問題,把人家情侶當作垃圾桶,還往人家身上丟垃圾,害我們遭白眼又險些挨揍。」
「哈哈哈──」回想起那天的趣事,馬琪笑得把飯噴出來。
「還笑!髒死了,噴得我全身都是飯粒和口水!」羅沙用生氣的臉凶馬琪。
紙老虎發威,根本沒什麼作用。馬琪還是止不住笑,顯示出了她潛在的個性開朗。
哄鬧了一夜,第二天晴光高展,有點風,街道景氣清新熱鬧。
大道如青天,風起正展翅。氣溫是攝氏二十四度半,微微的涼。
羅沙離開馬琪家後,並沒有直接回家,看到天氣這麼好,她晃到電影院,獨個兒進去看恐怖片。許是昨晚鬧得太厲害,看到最後,居然不知不覺睡著了。
電影播完後,地也醒了。還搞不清自己是在電影院里;慣性定律作用,打了個大哈欠,又伸了個大懶腰。
兩個老外一直瞪著她看,有胡子的那個,還俏皮地對她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