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听我的話。」梅芙苛求的口氣冷冷說道;「離開他,!免得最後他對你的愛都變成了同情。」
丹娜氣急敗壞地模索著大門,猛力打開,憤怒地吼著︰「鄧小姐,你給我出去!」
「我當然會走!我說過,這花不了多少時間的!」才剛走到門邊她又停步說;「你再仔細想想吧!其實你也知道我說的沒錯,否則,你也不會乖乖听我說這一大堆的,我不過把你心里已經了解的事說出來罷了。離開他!戴小姐,趁著所有記憶都還算美好的時候。」
「出去!」丹娜氣得渾身發抖。「不要再給我回來!」
鄧梅芙看著她蒼白的臉;又看看她微微顫攔的身體,冷冷笑著說;「我想應該是沒有必要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也清楚我說的都是實情。」
那股異國風味的香水味消失許久以後,丹娜仍佇立在門口,而從前叫她「殘廢」、叫她「沒人會愛的可憐小孩」的那個聲音,又一一從腦海浮了出來。她覺得自己象個一無是處的女人,淚珠終于忍不住涌了出來,無聲地淌著。』她從洞開的大門口轉回身,,一路跌撞,上氣不接下氣地來到花園。
藍蒂來時,她正在花園里,雙手交握著擺在膝前,空洞的眼神凝望著漆黑的世界。
「原來你在這里!」藍蒂象一陣旋風似地沖進花園。「真抱歉我來晚了,你要送伯奇的東西我找了半天才找到,他穿上蘇格蘭裙再配上這個,看起來一定很神氣。」她放下一袋包裝紙和飾帶之後,口氣責備地數落說︰「大門怎麼也不知道關,』待會兒要是誰……」仔細看清丹娜的臉後,她不禁嚇了一跳。「噢!天啊!怎麼回事,?」
「沒什麼!」丹娜的聲音毫無生氣。
藍蒂在她身旁坐了下來,握住她冰冷的手,丹娜滿面淚痕,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是不是伯奇?他對你怎麼樣了?」
「伯奇什麼也沒做!」
「那到底怎麼回事?才幾個鐘頭前你還那麼高興,如今卻簡直象失去了最珍貴的寶貝一樣]」
「的確是!」
「發生什麼事啦?才幾個鐘頭的工夫,能發生什麼不得了的事?」
「以後,」淚水潸潸地流,沒有伸手去試,藍蒂甚至懷疑她是否知道自己流淚了。「以後我再慢慢跟你說,現在你什麼都別問。」
藍蒂把黏在她臉上紊亂的濕發撥到一旁,「要不要我失走?」丹娜這模樣她實在放不下心離開,但她還是得這麼問。「是不是有什麼事,你得和伯奇單獨溝通?」
「我來的時候,我要單獨和他談談,你在外面等我,先別走,等我和他把話說完,我們再一塊兒回去。」
「回去!為什麼要回去?」
「求求你,藍蒂,不要問,現在什麼都不要問我!」
藍蒂咬著嘴唇,如今連她自己也熱淚盈眶了,她從未見過丹娜這個樣子,甚至從前面對她祖母的憎恨時,也沒見她這麼傷心過。藍蒂好想緊緊摟住她、安慰她,卻又不敢,丹娜自己情緒已經很激動了,憐惜只會讓她更壓抑不住悲傷的。「好吧!我會到一旁去等你,這個有馬家家庭紋章的扣環要怎麼辦?」
「把它包好。我要他留著,希望在多年以後,我們之間還能保有一些回憶。」
「丹娜,你確定……」
「你答應我什麼都不問的。」藍蒂嘆了一口氣,拉著她的手表示答應後,丹娜接著說︰「伯奇下班回來時,你就到車上等我。我一會兒就過去。」
藍蒂沒再說什麼,她才剛剛放下包裝好的盒子,就听見伯奇的叫聲,他頭低低的、嘴巴喃喃應著,三步並作兩步地從他面前經過,逕朝屋外跑去。她不忍看到即將在花園里上演的一幕。
「藍蒂!」伯奇在後面叫她不見回應,莫名其妙地聳聳肩。月兌下的外套隨地一丟,一面伸手去解領帶,一面四處找丹娜。
從鄧梅芙走後,丹娜一直維持著同一個姿勢坐在花園。好幾個小時,她一直努力想了解那一番話,努力想否認那個入侵者為她揭示的事實。
但是,她怎麼也無法否認自己呀!
伯奇兩手扶住她肩膀,低頭親吻她的頭發。她極力忍住盈眶的熱淚,因為她已經答允自己,絕不在他面前掉淚的。雖然,在此之前她已想好各種解釋,和設法想讓他明白的各種說詞,但在此刻,她卻怎麼也說不出來。然而,正因為她愛他,無論如何也得說。
「我真不知道一天為什麼會這麼長,讓我這麼地想念你!」他等了那麼久才肯說的那個字,如今,在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里,都表露無遺。他站在她身後,兩只手順著她肩膀的弧線來回摩挲。「我就知道你會在這里等我!」
「伯奇!」她身體繃得硬綁綁的。「不要這樣!」
「不要這樣?」她不尋常的吻警告了他。他立刻提高警覺;果然,……他現在感覺得出她的不安,頓時,胸口仿佛被重物沉沉一擊。「不要怎樣?不要說我想你?還是不要踫你?到底是怎麼樣,丹娜?」
「都不是!都是!」她一直搖頭,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什麼。「我求求你,伯奇,不要這樣,這樣下去只有更難過!」
「你到底在說什麼?」他退後一步,兩手從她肩膀移開。
丹娜站了起來,手里握著包裝精美的盒子說道︰「我得走了。」
「走?」他愚蠢地問;「去哪里?」
「離開你。我仔細考慮過了,從一開始,我們就知道彼此是太不一樣的兩個人了。今天,我一個人在這里,有足夠的時間仔細想過,我們雖然有過一段美好的經驗,但那根本無濟于事。」
他感覺周遭的景物搖晃了起來,他全心全意將自己的生命托付給她,從不曾想過她會傷害自己,那種激烈的痛苦一時之間只能訴諸憤怒。「就這麼簡單輕松地說走就走?」
「只有這樣才會有最好的結果。」
「最好的結果?對誰好?」他冷漠地反問︰「你嗎?還是我?」
「對我們兩個人都好,在我臨走前……」她用兩只手掌端著盒子,將它擺在長椅上說︰「我希望你留著這個,看到它就想起我!」
伯奇的笑象是輕蔑的嘲笑。「我會記著你的,親愛的,不需要靠任何紀念品。」
從他強自壓抑的怒火中,她听見了他的疼痛。「伯奇,我很遺憾!」
他恨不得將她一把抱住,熱烈地吻她,吻到她收回那些話為止。但他畢竟沒這麼做,反而是訕訕地點頭說;「是啊!我也覺得很遺憾!」
丹娜飛快地跑出花園,到門口停了下來,卻沒回頭,兀自喃喃地說︰「無論我們多麼期盼,有些事畢竟無法如願。」
他听著她輕聲低語,望著那套藍色洋裝緊緊裹著她。那,件衣裳下面的一定什麼也沒穿,只有在臀部的地方覆了一件小小的花邊內褲,朦朧的日落黃昏里,她是一團熊熊燃燒的藍色火焰。他差一點就要張口喚她回來,差一點就要求她留下來,他轉過身,讓沉重的眼皮蓋上疲憊的雙眼,黑暗里,一團藍色的火焰熊熊燒著。
花園里一片肅穆,他轉回來時,她已經走了。
一顆碎裂的心胡亂蹦跳著,毫無規則旋律可盲,那顆心已經死了。四散紛飛的玫瑰花瓣象青翠草地上的點點紅淚,回』蕩其間的低聲耳語是唯一留下的記號。
有些事注定是永遠無法如願的……
薄暮漸暗,他手里拿著未拆封的盒子獨自坐著,心中不禁興起一種被嘲弄的感覺,他給過無數禮物,只為了緩和分手帶給對方的痛苦,而如今,他自己也得了這樣一份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