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拿不回來,她干脆放棄水壺不要了,猴子卻動了怒,大概是因為沒人理會它的表演。發了狂的小猴子將水壺嘩啦扔下了山崖,然後一溜煙躥回了樹上。
這不過是一幕小小的插曲,卻叫那三個人嘲笑了一天。夏舒涵也懶得理會,因為爬山早就累得她氣喘吁吁了。傳說,峨眉的造就是因距今兩千萬年前地殼演變史上的喜馬拉雅運動。山脈從遼闊的成都平原上拔地而起,主峰金頂海拔3077米,最高峰萬佛頂海拔3099米,高度雄居內地各旅游名山之首,五岳皆在其下。
嗚嗚,如今看來,果然如此,不然為什麼爬了一天又一個下午,還是沒到金頂?看寧冼玉給出的行程,明明今晚是可以在金頂歇腳的,眼看天都黑了,怎麼還沒到?
「很累?」寧冼玉倒是一身輕松,因為行李少。
夏舒涵有些不平衡地瞪著他看起來沒什麼分量的背包,「……是。」說一個字都要醞釀半天,不是累是什麼?她現在只想倒頭就睡。
寧冼玉只看了看她身後那個背包,唇微微抿了抿,「你……好像帶了很多東西。」
還說!她一邊向上走一邊哀怨地看他一眼,都是他列那麼長的清單害她這種老實孩子,她真的很老實地全部都帶齊了。
「要……我幫你背嗎?」他似乎說得很勉強。
一點誠意也沒有!她加快步伐,說了這幾句話,又和前面走著的成筠和謝儒言拉下一段距離,看看謝儒言,雖然和成筠之前氣氛不夠和諧,但還是很有風度地幫成筠背包,所以成筠沒她辛苦。
「不用了。」她回答。
他趕上她,溫聲說道︰「沒關系,給我吧,你背我的。」他說著,果然將自己的背包解了下來,沒等遞給她,背包先落了地。他似乎怔了怔,臉上是一閃而逝的懊惱,仿佛還帶點厭惡,然後彎,撿了起來。手指很用力地拉著背包的肩帶,指關節因用力而有些泛白,然後遞到她面前,「交換!」
他的表情……她微微吃驚,那種表情似乎是,如果她不和他換背包背,他就要吃了她一樣。連忙解下自己的背包,眉頭微皺著,沒等他自己伸手來接,她很自發地拉起肩帶,默默無語地看著他。
他眼神陰鷙,咬緊了下唇,倒是沒有說什麼,很合作地在她的幫助下將背包弄到了肩上。她拿起他的背包,自己背到背上。一路無話,然而眼眶卻沒來由地開始發熱。
隱隱地,似乎明白了什麼。
然而他什麼也沒說,她只能猜。
這一次的旅行,似乎隱藏了太多秘密在下面。平靜無波的表面祥和,其實是波濤暗涌,只等破水而出,就是翻天覆地。
只是,沒想到,破水而出的時刻,來得那麼快。
晚間,他們住在金頂上的一家旅店,比起之前在清音閣住的那家,這里規模小了很多。但干淨整潔,倒也住得舒服。
快上床睡覺的時候,有人敲門。
夏舒涵和成筠對看一眼,「誰呀?」夏舒涵問道。
「師姐,是我。」
會這樣說的,只有謝儒言一個。夏舒涵看了看成筠,她面色忽地變白,「要開門嗎?」舒涵輕聲問。
成筠沉默,過了好一會兒,才默默地點頭。
夏舒涵起身,打開門,謝儒言只手撐著門框,仍舊是帶著笑的模樣,「師姐,不好意思,打擾一下。」
「有事?」都這麼晚了,她忍下這句沒說。
謝儒言的目光朝里飄,夏舒涵看看成筠,她白著臉坐在被子里,也不說話,夏舒涵只得嘆氣,轉身拿了件厚厚的外套,「給你十五分鐘。」
「謝謝師姐。」他也不客氣,看她走出去,很快關上門。
這兩個人,會談什麼呢?她幾分好奇,但卻沒有偷听的。入了夜的金頂,因地勢高,天寒地凍。夏舒涵裹著厚厚的外套,獨自站在外面的陽台上。
天空如寂靜的黑幕,無月無星。無風過境,空氣里卻滿是寒意,連蟲鳴聲都沒有。觸目所及,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若不回頭看身後的燈光,她會以為天地間只剩她一個人。
餅了一會兒,後面有輕輕的腳步聲。她以為是謝儒言談完出來,連忙回頭,卻看到一身黑衣的寧冼玉在不遠處靜靜佇立,燈光下的面孔,是寧靜安然,眸子里依舊是那般悠遠深長的目光流露出來。
先前發生的一切,似乎水過無痕。
夏舒涵心里松了口氣。
「還沒睡?」他問道。然後一步步走近。
她點了點頭,看看自己房門的方向,「謝儒言在。」很簡單的幾個字,換來他了然的點頭。
「外面冷,要不要到我們那邊先坐一下?」
她搖頭,「不用了,我想他應該很快會出來的。」
寧冼玉走到她身邊,隨著氣息的靠近,她忽然生出慌亂,「很晚了,你去睡吧,何況……外面冷。」
他看起來,似乎也沒多穿什麼衣服的樣子。
他笑了笑,「沒關系,我身體好。就當陪你站站吧,反正這樣的機會也不多。」後面那句話,低了下去。
「啊?」她沒听清楚。
「沒什麼。」他垂眸看著她放在陽台上的手,說道,「會不會覺得這一次的旅行比較失敗?」
她知道他問的是什麼,不由得笑了笑,「也沒有啊,至少峨眉山沒有叫我失望。」停了停,又看他,「可惜我們沒達到效果。」明明說要借助這個機會來撮和成筠和謝儒言的,誰知道這兩個人從上車開始就鬧別扭。
「他們,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听他這樣問,夏舒涵還是吃了一驚,「你不知道?」她沒有問成筠,是因為成筠不想說,可是……
寧冼玉搖頭,「我的確不知道。」因為謝儒言也不知道,「我想,問題應該出在成筠身上吧?」
「可能吧,我也不清楚,成筠沒說。」她看了看陽台外,只給了謝儒言十五分鐘,現在應該夠時間了吧?可惜這里離房間太遠,什麼動靜也听不到,「你和謝儒言為什麼那麼好?」明明不是一個年級的。
「想不起來了,可能大家都是籃球隊的,又比較談得來吧。」他這樣解釋。
「那……」她想起那次他在籃球場邊對她說的話,猶豫一下還是問出口︰「你為什麼不打籃球了?」
「不為什麼,也許體力不如以前好了?」他倒像在問她一樣,口氣里有些淡淡的嘲諷味道。
不是體力不如以前好吧?而是他們之間的關系還不到他能夠告訴她的地步吧?眉眼間有了些黯然,也不知自己失落什麼,就這麼靜靜站了兩分鐘,夏舒涵覺得不說話似乎也不怎麼好,她輕松地伸了個懶腰,「你說,他們會談出什麼結果來?」
「嗯?」他似乎神游了很遠,恍然回過神的樣子,「你說什麼?」
「啊……沒什麼。」真是,原來有神游習慣的不止她一個人。她小聲嘀咕著。
換來他淡淡的笑,「每個人都會有發呆的時候。」他解釋。
這次,她不再追問他為什麼發呆了,因為他們的關系還不到他能告訴她的地步,「噢。你猜明天早晨能看到佛光嗎?」挑了個比較安全的話題。
「這個,是運氣問題了。」寧冼玉雙手插在褲袋里,不放心似的又看了看她,「外面冷,還是到里面去吧。」
這次夏舒涵點頭了,他的確穿得不夠御寒,所以她跟在他身後,進了他和謝儒言的房間。他們房間緊挨在一起,路過自己房門口的時候,里面靜靜的,仿佛沒人一樣,她不由得擔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