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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妝俊仵作 第32頁

作者︰童繪

大人不也曾將她的心意推到門外,防她防得密實?眼下回心轉意,哪天又會有了旁的想法……將來總是未知的,如同一年前她也沒想過會來到福平,會遇見大人;然這相遇不是壞事,與他一同面對變數,或許……

或許也不是壞事吧?

可……她就是膽小,她就是縮頭烏龜,她就是信不過朝三暮四的活人,她最不願就是見到他的為難,起因是自己。略略的賭氣,她月兌口問著︰「小的不在意,可小的又怎知大人真能一生不在意?」

那話語中的一點倔,江蘭舟听得清楚。她肯松口,已是夠好。

他不是沒有掙扎過,不是沒有努力要將她完好地送回日江去,以履行與老友的約定;他曾抱著這樣的想法將她留在齊玉邊界的驛站,卻只將她卷入更多是非之中。

帶她上京,絕非易事,然而她已成了自己最大的弱點,如何能不放在身邊看著護著?過往有過的憾事,他不想重蹈覆轍。

可惜,他只擅長堂上訊問,用盡心計,套出真相;他不擅長哄人。她曾對自己表露過了心事,現今該怎麼得她信任,該怎麼把話說得動人,才能留住她……他不知道。

眉心皺著,許久,江蘭舟說道︰「我是否能不在意……就如你說過的吧,在一個人身上留下傷痕的凶器是什麼、推斷精準與否,不是口上說了算的,當花心思去研究、去引證。我的心,你不用雙眼去看去感受,光是猜測,妄下評判,如何能算數?」

那語氣,像被判了冤獄。可他說的一死一生,兩者怎能混為一談?

死者不會變,她只需依著擺在眼前的線索一步步回推死因;活人永遠在變……若她估錯了呢?後果又是誰來擔?

然而陶知行明白了他想說的。她能不顧一切挖掘、推斷過去的事,面對未來,她卻在原地等待……不曾覺得這有什麼不對,是因沒有遇見過一人、一事,引起心底的盼望與期待。

原來,他真將自己看穿了……咬著唇,陶知行怯怯回應他專注的眼。

她不愛猜測,不愛心中迷惑之事就這麼懸著;路途上,蒼茫白雪中的回眸,包含了太多的猶豫與不舍,只是她不敢承認,她故作瀟灑。

她在動搖,江蘭舟看得清楚,于是他道︰「你能花上整整一日,在爛泥中找尋不知道根本存不存在的幾尾帳鉤,也能花上數月與我琢磨過往案帳,我相信你亦是不在乎花上數年去研究、去發掘更多檢驗之事。那麼,你何不花些時候在我身上?」

陶知行不同于一般女子,不會可惜青春年華如何消磨;在她的想法里,時光不會虛耗,她尋的是一種確信。

而那確信,可能要兩人走到盡頭才能得到。

承諾未來,太過飄渺;他能保證的,只有一事。轉轉眼,他試著扯開話題道︰「知行,你可知,刑部所收的案帳要比大理寺多上許多,我奉錢大人之命校對、編寫法典,自當時常閱帳,也將時常進出刑部惠堂……」

靜靜听到這里,陶知行眨眨眼,從那雙眼中不自覺流露出光彩。

與那光彩相比,仿佛早先他說的每一句話,她都左耳進右耳出,無法被打動……這餌能釣到魚,他早知道的。江蘭舟失笑兼苦笑,對她伸出了手。「隨我上京吧。」

陶知行低頭看著他向自己伸出的手,那溫曖,她感受過;置于身側的手動了動,還是舉旗不定。

「來不及同你說,可事情始末,我已與知方說了。如今得的,是他的默許。」公堂散發,她與他都欠老友一個交代。此話一出,她有些驚詫。

江蘭舟苦笑依然;在老友面前,他言而無信、他小人卑鄙。「或者,你

現在回你大哥那,待春天雪融,我回京中再差八人大轎抬你上京?」

陶知行有多敬重這大哥,他自是明白;可他也有私心,一趟日江,會否讓她退縮,他極不願去賭。然而更加不願的,是強留住了她的人,她的心卻惦掛其它。

陶知行蹙起眉。大人已向大哥解釋了一切……她該想到的。

若不是大哥早知道這頭發生的事,遲遲未收到她的平安信,早讓三哥來找她了……

這讓人不禁去猜,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大人還做了些什麼?

「不了。」終于,陶知行搖搖頭說道︰「路途遙遠,很折騰,不如同行吧。可若路上累了倦了,大人的肩背還能借來休息嗎?」

听懂了她話中意思,江蘭舟溫溫笑應︰「自是可以。」

冰天雪地中,陶知行兩頰微熱,悄悄地瞄了他一眼,而他唇畔勾笑。

一手握緊了那玉梳,另一手,交到了他手中。

江蘭舟緊緊握住了,然後,一把將她拉上了車。

第12章(1)

「你听說過嗎?」胖官員問著。

「你見過嗎?」瘦官員人問著。

「……你們說的是誰?」一會,不聞他二人說下去,小闢員問著。

「刑部江侍郎的夫人。」

「刑部江侍郎的仵作。」

兩人同時答道。

從一開始便模不著頭緒的那小闢員更加混亂了。一人是尊貴的侍郎夫人,一人是下賤的仵作,如何會出現在同一話題中?

「我道,這江侍郎數年前被貶下鄉,好死不死給他抓著個機會,翻身翻成了刑部侍郎,還娶了尚書錢大人的義女,看似風光,其實另有隱情……這事,你們听說過嗎?」

「我道,這江侍郎從以前便喜歡與低下之人混在一起,這次回京仍死性不改,帶了個來路不明的生手仵作一同……江侍郎成日與個小仵作形影不離的,你等可曾見過?」

看看左方,再看看右方,混亂呀混亂。小闢員搖搖頭。

「听說,錢大人的義女出身富商人家,在家行九,自幼身體不好,總待在闉房里,整日不得吹風見光。錢大人收為義女後賜名錢行知,而江侍郎屈于錢大人婬威之下,才娶其為妻;自出閣嫁入江府,夫人依然足不出戶,兩人相敬如賓……不,是形同陌路哪。」

「听說,江侍郎不好好男色,過往大理寺中的同僚也傳過謠言,說他早在幾年以前便養了變童數名,總愛膚色深些的,話少些的,不愛笑的……如此看來,謠言是真。瞧瞧江侍郎身邊的小仵作吧,不就活月兌月兌是那模樣嗎?」

看看右方,再看看左方……小闢員揉揉混亂到發疼的腦袋。

「據說,江夫人是這陣子才知道夫君的斷袖之癖,那本就弱的身子,又給氣得更出不了門了……可,哼哼哼,就這麼巧,那日我上江侍郎府上送些案帳,江侍郎正巧不在,竟給我瞧見他的親信魏大人進了主人房哪!這可是光天化日之下的苟且之事哪……江侍郎大半輩子都在料理作奸犯科,可有想到難斷家務事的一天?」

「據說,江侍郎與那小仵作在惠堂中獨處了三日三夜,雖說在那地方多半是真為公事……可,嘿嘿嘿,就那麼巧,我奉命辦事路經惠堂側門,竟讓我見著了小仵作累暈了似地依在江侍郎肩上,江侍郎二話不說將他攔腰抱起,往無人的內堂而去。我辦完了事,忍不住又繞回去瞧瞧,見著的,是江侍郎窗邊打盹,小仵作色心大起,那手撫著他臉,那眼仿佛要吃了他似的……」

小闢員抱著頭,想叫他二人別再說了,道人長短也得看時候、看地方,此處可是刑部,別要惹禍上身了。

「是嗎?」胖官員說著自己想說、其實暗中也豎起耳朵听著瘦官員說的八卦。听著听著,和他知道的版本有些出入,還是問清楚些好,便問道︰「我倒是听人說江侍郎回心轉意討好夫人呢,一方面是因前程尚靠錢大人打點,另一方面魏大人趁虛而入讓他面子掛不住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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