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心痛,但心酸,帶苦苦澀澀的滋味。
肚子餓得嘰里咕嚕地叫,她動也不想動,就這樣吧,假裝世界只有她一個人,也挺好。
他說︰「我的專一是指,一個人要是得罪了我,就一輩子得罪我,我就是布下天羅地網,也要報復回來。」
他說︰「別說自取其辱的話。」
他說︰「我道歉。」
話越來越簡短,然而意思卻越來越模糊。連帶的,這個人,也和她當初認識時相去甚遠。甚至,很多認知是矛盾的。
她以為他小肚雞腸,沒風度沒品格,然而這麼長時間地認識,卻發現他只是嘴巴壞,並不曾真正地表現出品質哪里不過關。她也覺得他自高自大,然而他卻對她道歉,在誰對誰錯還不甚明了的情況下。
他對她好,卻又明白表示不是追求;他看起來似乎喜歡玩弄感情,但又明白地拒絕送上門的心意。就在她以為也許他們之間真的有什麼的時候,他又用一個鬼故事狠狠敲碎她的想法。
這麼矛盾奇怪的一個人。
然而他們之間本來就什麼都不是啊!是她自以為是地想多了而已。
發生回扣事件那麼大的事他都不曾和她分享一下,想來根本就沒當她是朋友。而她卻兀自在心里替他憂心不已。
多情原應被笑。
她想著,又哭又笑。
埋首在抱枕里,把所有的狼狽和難堪都掩藏起來。自然,也沒听到悉悉索索的開門聲。
「啪」的一聲,燈被打開,室內一片光亮。
有人走了進來,腳步聲停在了沙發前。
她知道是誰,也或者,是能猜到是誰。抱枕下遮蓋的手,微微顫抖了起來,只能借著用力握住來增添一些力量。
靜默了一陣,抱枕突然被抽離。
所有的情緒都沒了遮擋,狼狽的、不堪的、委屈的、受傷的,和著淚水,一起沖洗臉龐。
劉羽飛在她面前蹲了下來,還是那晚的眼神,關切而憐惜,只少了戲謔,多了心痛。
「干嗎要哭?」他的手指和他的嗓音一樣輕柔,為她拭去眼下的淚珠。
淚更急更猛。她絞著衣角,費力地咽下了哽在喉頭的疼痛,努力笑了笑,「我、我想家……」
「咳!」他嘆氣,從茶幾上的面紙盒里抽了幾張面紙遞給她,「傻瓜。」
她不接,透過淚眼看他。
他的手就只好這樣懸置在空中。
「你怎麼進來的?」她忽然問。
「呃?」他不自然地笑笑,「拿鑰匙開戶進來的。」
「哪里來的鑰匙?」她追問。是了,上次被他的鬼故事嚇到,沒人給他開門,他也是自己進來的。
「就是……」他坐到了她旁邊,「把眼淚擦了,難看死了。」
「本來就難看,」她低聲說,又轉頭看他,眼里也不知是淚珠反射的光芒,還是原本的神采,晶亮得叫他不敢直視,「鑰匙哪里來的?」
「你別管了,反正你有我房子的鑰匙,我有你房子的鑰匙,我們扯平了。」怎麼能告訴她上次趁她到他那里去洗澡的時候做了個模,然後偷偷配了一把。
她從茶幾下拿出他的鑰匙,「還給你,把我的也給我。我們這樣才算扯平。」
他不接,只皺著眉用快冒火的眼神看著她,然後突然用力扳過她爬滿淚的臉,粗魯地拿紙巾擦拭。
「丑死了。」他還不滿地抱怨。
她望著他,一直望著。
直到他擦完,將紙巾捏作一團丟入垃圾筐,才又說道︰「鑰匙還你,把我的給我。」
「你這個人煩死了,」他站起來,指了指茶幾上的塑料口袋,「東西買好了,熱的今晚吃,其他的都放到冰箱里。我走了。」
「你走吧,你不把鑰匙還我,我明天就搬家。」
她在他走到門邊時,才輕輕地說。
「這樣很幼稚。」他握著門把,也不回頭看她,只低聲說。
她咬了咬唇,「彼此彼此。」
他站了一會兒,像是要平順自己的呼吸,又像是要平順自己的怒氣,忽然間,轉頭過來沖向她,一把奪過她手里的鑰匙,然後拿出自己的鑰匙圈,笨拙地取出了她的房門鑰匙,扯過她的手,放上去,「拿回去拿回去,小氣鬼。」
「這樣很幼稚。」她拿他的話砸他。
他瞪著她。
她也同樣回瞪。
手在空中緊握,交換溫度。她的手涼涼的,他不自覺地握緊。
他低低嘆了一聲︰「我該拿你怎麼辦?」
一用力,就將她帶入了懷中。她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綿密而甜蜜的吻,就密密實實鋪天蓋地地落在了她的唇上。
溫柔且激烈,纏綿而癲狂。
直到唇齒之間布滿眼淚咸咸的味道,他才放開她,心如擂鼓。氣息紊亂。她雙眸緊緊閉著,淚點點沁出,嘴角卻是炫惑而幸福的微笑。
「不理你也哭,理你也哭。」他緊緊抱著她,在她耳邊低語。
她笑著,卻不敢睜眼。
他將唇再印上去,溫柔懇切地問︰「現在為什麼哭?嗯?」
「高興。」她吐出兩個字,輕柔地笑。
「我以為,」他低聲說,「你並不稀罕。」畢竟,他是個表現很糟糕的人。也或者,他就是一個很糟糕的人。
「曾經是,」她低下頭,才偷偷睜開眼,盯著他的鞋,「但人會變。你對自己沒信心?」
他笑了笑,沒回答。
「你……不回答,算是默認?」她抬頭,驚異他居然沒反駁回來,卻觸及他溫柔的眼神。
他笑著,「我在等你抬頭看我。」
「啊?」愣愣一張嘴,又叫他給吻了去。
他扣著她的腰,輕輕啃她的唇,低聲問︰「我們這樣算什麼?」
「什麼?」臉紅了,這小肚雞腸沒風度的男人,不知道這句話該她問的嗎?
「算什麼?」一分一毫地侵蝕她的唇,他執著地要答案,另一只手與她十指交扣。
她朝後躲了躲,笑著,「朋友?」
「有這樣的朋友嗎?」他不滿地重重親一下。
「那你說算什麼?」她把問題丟給他,吻也給他吻了,抱也給他抱了,現在還有臉來問她算什麼!
他狡猾地笑,「不是你說的嗎?朋友。」
「劉羽飛!」她跳開,恨恨地指著他,「你是不是男人啊?」
他開始月兌外套,「要我證明給你看嗎?」
「你你你!」她跺腳。
他趁機捉到她,順勢壓在了沙發上,目光鎖住她的,慢慢地,一個字一個字地道︰「我愛你。」
「你……」
好討厭!他們才認識多久,他怎麼可以這麼說!
好討厭!明明是想該推開他的,怎麼可以覺得心里暖洋洋,很想朝那個懷抱再靠緊一點?
好討厭!也不看看這是什麼時候,怎麼自己這麼不爭氣,淚水就侵襲雙眼,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丹雲,」他捧起她的臉,替她吸去淚珠,「我愛你。」
她咬著唇,明明眼眶含淚,臉上卻綻出笑容,不服氣地捶打他兩拳。
然後,緊緊相擁。
不甘心啊,就這麼……栽在這個沒風度小肚雞腸傲慢自大渾身是缺點的男人手上。
第九章
生命的綠芽深埋在沃土下,如今悄悄探出了青翠的頭,如熟睡的孩子初睜開眼,世界一片新鮮。
初在一起的日子,程丹雲偷偷在心里比較前後兩份感情的不同。韓襄的含蓄溫柔,使得他對她付出的感情也一如清水,平平淡淡,恬靜安適;而劉羽飛雖看來自私自大,卻對她真摯誠懇,毫無保留。
他並非太過關注她的細節需求,但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卻總能適當地給予支持和幫助,對她好,然而寵愛卻不溺愛,在需要作決定時會給她合理的意見。
有人說,人總要失戀一次才會知道自己真正需要一個什麼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