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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巢鸞鳳 第8頁

作者︰夏梔子

頓了頓,她又說︰「今日這一見,我反覺得當初要是死了倒也干淨,煩惱也沒了。所以……」她笑了笑,「我才說出那樣的話來,倒叫爺多心了。」

楚送月皺了皺眉,總覺得心里有哪里不太對勁,但一時間又理不清頭緒,他看她一眼,那小花一樣的笑容正羞澀地綻放在她圓圓的隻果臉上,哪里是個已為人婦的樣子,「你家官人是?」

「我家官人叫做顧俊人。」

楚送月騰地變了臉色,忽然一言不發地站起,直到走到了門邊才說道︰「你先歇著吧。」然後,關了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洛九兒眨了眨眼,她……還沒說完呢!怎麼就走了啊!真是難受啊,剛入戲就被人給逼著出來了!

她微微一笑,抬手模著左耳垂,婆婆提點了兩次,叫她有機會一定見見莊主,可是……她倒沒覺出有什麼不同啊。

因為……她沒告訴婆婆,入莊的第一日,她便見過他了。

☆☆☆

那麼一暈,洛九兒便體會到什麼叫因禍得福了。

五行莊清靜了許多,再也听不到丁廚子的雞貓子鬼叫了,因為丁廚子怕這麼一叫,便把洛九兒嚇暈過去。婆婆也托望休偷偷送了些好吃的給她,而眾家丁也慢慢同洛九兒熟絡起來,對她老是穿男裝出現在一旁偷听的行為也見怪不驚,有時家丁在院子里踫著她,還會同她笑談兩句,完全把她當成自己人看待。

天氣慢慢涼了下來,衣服也穿得厚重了許多。洛九兒裹了件灰色的外袍,立在一邊看家丁甲腳踏石凳說書。

這些天听說四王爺要到五行莊來小住些日子,大家都為了迎接四王爺的到來費了老大工夫,忙得都快翻天了,現在趁著中午莊主還在午休,大家跑到小涼亭這里來偷下懶。

「那胡人排開四四方方的陣仗,楊爺只站在幽州城牆頭上大手這麼一揮,哇,頓時,山石突變,風雲變色,滿天黃沙揚起,楊爺就從煙塵中飄出,很快便到了胡人主帥跟前,只那麼一兩下子,便取了那契丹蠻子的首級!」

他手舞足蹈地說完,旁邊幾個家丁听得興致高昂,待他說完便啪啪拍起了手掌。

「哈啾!」洛九兒不大應景地打了噴嚏,她那次掉入河中受了涼雖然好了,但卻老是打噴嚏,像是成了習慣一樣。

「故事說得極好,好像親眼見著一般,」洛九兒微笑著吸了吸鼻子,「鐵東兄以後改行去說書生意一定是大好的。」

家丁甲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他不過是前些天和總管出去的時候露過茶樓偶然听到說書先生在講些個楊家將的故事,這才到眾家丁前賣弄一下,圖個開心的。雖然洛九兒是個寡婦,又經常穿男裝混到他們中間,說到底骨子里還是個女人啊!還是第一次有女人表揚他呢!「顧嫂子說笑了。我這點功夫哪能去說書呢!」

「哇哈!臉都紅了!」家丁乙不客氣地嘲笑道,「你听顧嫂子夸你一句臉就紅了,以後要是見著心上人,怕是要嚇得尿褲子吧!」

「去!」家丁甲推了家丁乙一把,惹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噓噓噓,」家丁乙連忙示意大家噤聲,「莊主昨晚很晚才回來,現在還在睡覺,小心吵到他大家都不好過!」

「莊主昨晚去哪里了?」洛九兒問道。

家丁乙看了她一眼,「男人家的有些事,女人是不方便听的。」

「大莊主該不是去媚仙樓看艷雕姑娘了吧?」

她不過順口猜猜而已,卻見那家丁乙張大嘴萬分驚奇的模樣,「顧嫂子也知道艷雕姑娘?」

此言一出,就見家丁甲猛然向家丁乙打眼色,顧嫂子怎麼可能不知道艷雕姑娘?

洛九兒像是沒看見一樣笑著說道︰「那自然是知道的。媚仙樓的花魁娘娘,無論是傾國的容貌,還是那一身的風骨,都是叫人極其仰慕的。」

「哈啾!」才說完便是一個結實的噴嚏,她裹緊了袍子,哎,真冷!

眾家丁面面相覷,這顧嫂子說起話來怎麼文縐縐的,倒不像別人說的那麼傻,但話里的意思……怎麼叫人想不透呢?哪里有人去仰慕個青樓女子的?何況……這個青樓女子還在傳聞中和她過世的丈夫聯系在一起啊!

「顧嫂子,你還好吧?」看她裹緊袍子對著亭子外的小魚池出神,家丁甲有些擔心地問道。顧嫂子想必是想起那些不愉快的傳聞了,雖然她長得平常,又是一副男人打扮,但這樣凝然的表情,卻又有幾分惹人。

「顧……」家丁甲見喚她也沒反應,正要上前,家丁乙就連忙將他拉住了,不遠處,一襲白衣,笑得清冷淡漠的楚送月正緩緩行來。

哎,保命要緊!扯了扯洛九兒的衣角,見她仍舊沒有什麼反應,眾家丁便火速散了。

洛九兒完全沒有留意到周圍的境況,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那樣的一張面容啊!想來楚送月是著迷了吧?但……不對的啊!要是……要是……

「你再朝前,怕是要打著噴嚏過冬了。」

懶洋洋的聲音將她揪出了自己的世界,她回首,看他如蓮一般的清漠微笑,怔了怔,莊主眼里的桃花怎麼謝了啊?難道是因為天氣冷了下來?

眸色暗了下,楚送月又揚眉笑了,那一度調謝的桃花再度炫目地盛開,有些邪惡,有些詭異。

桃花?揉了揉充血的鼻子,要流鼻血了!真是沒出息的人呀!洛九兒小心地退了兩步,不料一腳踏空,待明白過來,才發現她懸在半空,腳尖離水面不過三寸的距離。

這本就是一座建在水面上的小榭,她恰巧站在了兩邊欄桿的空檔之中,因近冬少雨的關系,水面才低了些,不然,她那一雙腳怕是早就浸濕透了。

「要不要起來?」楚送月只手提住她,在上方問得輕松,看她在下面吊著一副甘之如飴的模樣,還蠻享受似的,索性多吊她一會,也不急著拉她起來。

「還是……起來吧。」胳膊有點酸,但這里的空氣很好,至少不會讓她鼻子充血。

她口中念念不舍的味道讓楚送月笑了起來,輕喝一聲,手用力一提,她便穩穩落在了地面上。

「多謝爺。」她連忙松開了手,一副男女授受不親的模樣,退開一步,卻仍低眉斂目地道謝。

不知怎地,這樣子的神情叫楚送月有些不悅了。這女人,時時刻刻都好像很怕他一樣,但他總覺得她骨子里又不是那麼回事,「剛才和他們閑聊什麼?」

好閑吶……她在心中念叨,「沒什麼。」再退了一步,徹底劃開界限。

「事無不可對人言。」楚送月看她退後,怕她又掉了下去,繞了個彎走到了她後面。

她飛快地抬頭看他,笑在眼里,又低頭下去,「說爺昨晚去見艷雕姑娘了。」

楚送月蹙了下眉,拂袖轉身就要走。

「爺……」她在後面低聲喚道,「今晚,我可以隨爺一起去見一下艷雕姑娘嗎?」

楚送月定住了身形,也不問她原由,過了一會,才開口︰「愛去便去。」大踏步地就走了。

她在後面則喃喃念︰「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楚送月腳步一頓,然後回首看她,她心一驚,莫非他听到了?差點忘記他耳力好得驚人了!心里懊悔起來,卻見楚送月很邪惡地一笑,「這次,你可別這麼沒出息地昏倒就好!」

原來……如此啊!好險。

☆☆☆

自從來了艷雕,位于秦淮河畔的媚仙樓,夜里便成了最熱鬧的場合。

一般的花魁娘娘,多則一年少則半載便叫新人取代了,但艷雕,三年來卻盛名不衰——關于她的傳聞,實在太多。從一入青窯時關于她身份的揣測,和名大夫顧俊人一段若有似無的情,一夜千金的開苞價,四王爺歧遠的迷戀,再加上她的絕世之姿與文采風流,使得她紅了三年。更讓那些花銀子買高興的爺們喜歡的原因是,艷雕並不「傲氣」。明碼實價,只要出得起,她銀子照收客照接,完全守妓女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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