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站起身笑笑,「我自是知道有人會買才拿來賣的。倒是多謝老哥您了!」也不客氣地收下了那三文錢,眸中的詭異笑容一閃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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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啾!」
打噴嚏的是那個自詡命苦的洛九兒。這幾天她可被折磨死了,廚房里走得只剩她和丁廚子兩個人,兩個人做平常六個人做的事,還真是人盡其用啊!要不是望休過來幫幫忙,她恐怕真是活不出來了。
昨天她洗菜的時候還不小心掉到了莊子後面那條河里,要不是手腳快爬了上來,差點就淹死了,不過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受涼了,今天一早噴嚏就打個不停,就連出來買菜都不得安寧。
「一定是丁廚子在詛咒我。」她吸了吸鼻子,一陣鼻癢後又是一個噴嚏。
「丁廚子不會詛咒你的。」陪著一起出來買菜的望休接話。
洛九兒點頭,「是啊,丁廚子只會直接罵我。」
望休忍不住笑了,她的表情生動得很,「丁廚子也是為你好,你動作太……慢啦。」
彼嫂子真的是動作很慢的人,上次洗一小盆子菜就用了近兩個時辰,差點沒把丁廚子氣得燒了廚房。不過也怪,丁廚子天天罵她,就是不見對望休說要讓他將人領回去。
可見,這兩人也有一點投緣吧?
洛九兒再吸了吸鼻子,小聲抱怨︰「我本來就笨嘛,腦筋不靈光,所以做什麼都會慢一點。可是那個可惡的廚子卻總說我偷懶。」
雖然她有時侯的確會偷懶,但是……這種事怎麼可以承認!
「對了,今天買菜的單子帶出來沒?」望休也不知道接什麼好,干脆轉移話題。
「帶了。」洛九兒從袖兜里翻了出來,遞給了望休,自己卻朝菜市相反的方向走。
望休連忙拽住她的袖邊,「走錯了,顧嫂子,買菜往這邊走。」
洛九兒看著他,眼神有些茫然,「不是你去買菜嗎?我還有事啊。」
我去?望休臉快黑了,這是廚房的事啊,他只是幫忙而已,怎麼變成他去了?「那個……」他有些費力地想解釋清楚。
「你知道的,」洛九兒一副有事好商量的樣子,露出小小的笑容指著那張單子說道︰「我不認識字嘛,也不知道要買什麼菜,我跟著你去也是個負擔,我動作慢反而耽誤工夫,不如你一個人去來得快。」
也是吧。望休淘Х艘幌隆?br>「還有,」洛九兒又補充道,「銀子也在你身上,等下我去的話,要是算錯賬回去我們都不好交代,所以你一個人去是最好的辦法。我前兩天燒火的時候不小心把衣服燒壞了,這下正好有機會出來,那趁你買菜的時候我去買件舊衣裳,以後我做事也方便啊。你看怎麼樣?」
望休點點頭,難得顧嫂子一次說這麼多話,他也被她說暈了,渾然不覺自己掉入了圈,「那好,我去買菜了,你一個人小心點。」
「好好,」
洛九兒趕忙轉身,露出奸計得逞的笑容,才邁開步子,就听到望休又叫︰「顧嫂子!」
完了,她臉垮下來,慢吞吞地轉身,刻意回避望休的表情,「什麼事?」
「你身上有銀子買衣服嗎?」望休有些擔心地問道。
洛九兒心里內疚了一小下,望休這麼善良,真不忍心欺負他啊!然後她抬頭,笑道︰「有的有的,你放心去吧。等下你等不到我就自己回去吧。」這樣她才有時間慢慢看。
望休,對不起了。她在心里道過歉,然後開開心心地朝另一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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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衣坊,舊衣坊……她一間間找過去,有些泄氣,這些招牌上刻的字都歪七扭八,筆畫繁多,她簡直認不出幾個來。
舊衣坊,舊衣坊……她仍舊慢慢找,冷不防與人撞了個滿懷。一張紙悠悠然落下,她俯身拾起,看了一眼,這上面的面孔,好熟悉呀!
她抬頭,沒想到對上了楚送月泛桃花的幽深眼眸。她驚訝地張了張嘴,不能看,不能看,又要流鼻血了。鼻子好癢,好癢……她舉起手,原是想將畫還給楚送月的,卻來不及遞出,便是一個結實的噴嚏,一下子,所有的鼻水都噴到了那張大大展開的畫上。
「哎呀!」她驚叫,「完了!」
「你這人,怎麼這麼不小心!」蓬歌快步走上來,就要拿袖子將畫上的髒東西擦掉,一抬頭,「啊?是你呀!」
「對不起對不起!」洛九兒連忙小心地賠著不是。
她故意的。楚送月冷眼看著,嘴角的笑容冷了下來——雖然她的動作一氣呵成,毫無破綻,但不知為何,他就是看出來了,她故意將畫弄污的。
「別擦了,畫髒了便髒了,也就是三文錢的東西,髒了就扔了吧。」楚送月的眼漫不經心地掃過了洛九兒,發現她也偷瞄了他一眼。
「爺!」爺雖然嘴上不計較,可蓬歌看出來了,爺心里不痛快呢!
楚送月擺擺手,「扔了吧。」反正他也決定要去媚仙樓看看那艷雕了。然後他轉頭看向洛九兒,「你一個人在市集做什麼?」莊里已經閑到可以隨便出來逛了嗎?
「我……」才一抬頭,就看到桃花眼正看著她,又連忙低了頭回答︰「我本來是和望休一起出來的……」
「走丟了?」楚送月四下看了看,早晨人是多了點,依她這樣外表看來迷糊的樣子看來,要故意走丟也不是什麼難事。
「他去買莊里明天要用的菜了。」她低眉斂目,模樣乖巧。
哼!楚送月在心里冷哼一聲,要不是剛才那一下的意外,她這裝傻的模樣倒可以騙了所有人。這女人,只怕狡猾得很,「你怎麼不一塊去?」
「我動作慢,怕耽誤了他。」她有問必答,就是不抬眉看他。目光鎖在他的鞋子上面,那是一雙黑色的布鞋,看起來好像很舊了,有些塵土。
「這是廚房的事吧?」他淡淡的聲音里有著不悅,嘴角雖然笑容不減,但口氣卻嚴厲了起來。
洛九兒也听出來了,生氣了?怎麼呢?沒有人惹到了他啊!她抬起眼,目光慢慢往上,停在他的下巴部位,「是。」是生氣了,下巴的線條有些僵硬。
嘻,她心底倒開心了起來,居然會生氣了。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但在她心里,這也算小小的成就了。下人都說,這個主子極好的,幾乎不會生氣,總是很和善的樣子。
生氣才好,她偷偷樂,這樣不會顯得太虛偽。
看她有問必答,卻總給些不著邊際的答案,楚送月一拂手,「時候也不早了,一起回吧。」
她乖乖跟著,唇角是微笑——他會生氣,想必是看出了她故意弄污了那畫吧?她這點小伎倆,到底是瞞不了他的。
只是,從來多少事,欲語還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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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噫?那不是王府的轎子嗎?」後面傳來了竊竊私語聲,兩邊的行人也都自動散出了一條道。
「是啊,听說昨晚四王爺從京城到南京來了,將媚仙樓的艷雕姑娘接到王府的別業里去了。」
艷雕?洛九兒停下了腳步,這個名字她听得多了,多數都和她的亡夫聯系在一起,所以她便露出笑容候立在一旁的道上,等機會看看這花魁是如何的傾國傾城。
蓬歌跟在楚送月身後走了一截,回頭卻發現那女人落下好遠,那慢悠悠走路的速度,真是讓人看了著急。莫怪這段時間老是听見丁廚子雞貓子鬼叫的聲音。
原就走得慢,現在她居然還停了下來?
他正要給她打手勢,催促她快點,揮起的手卻停在了空中,目光也定在了她的身後。洛九兒沒有注意到蓬歌,倒是轉頭正看見一輛極其精致漂亮的轎子從身邊過,微風起時,吹開了垂下的粉色轎簾,她看見了一雙盈盈然的水漾眸子,如泣如訴,只那一低眉的神態,便似承載了紅塵萬千傷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