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不到你,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又擔心你出了意外,還要和王爺王妃爭你的事。你說,他的日子如何能稱之為好?」
「他們一家三口團聚,有什麼好爭的?」無法再看自己抖得要散了的手指,她別開幽幽的目光。
「他想讓王爺接受你,明媒正娶,迎你人門,王爺不同意。他無法狠下心來丟開年邁的雙親,你又不在他的身邊。我瞧他,怕是用不了多少日子,就要倒下了。」李叔益凝重的目光緊鎖著玉兒。縱然離開了東平郡王府,他和趙叢烈之間的友情也是無法抹殺的。
玉兒一抬眼便觸到他的目光,心一慌,正端著茶杯的手一抖,杯子掉在了地上,碎了一地,滾燙的茶水潑了她一身。她連忙站起身,道聲「失陪」便匆匆回房換衣服去了。
夏瑤蓀端起茶杯,送到李叔益嘴邊,伺候他喝下茶水洞道︰「你要把她的下落告訴趙叢烈嗎?」
李叔益搖搖頭︰「京城的形勢未定,叢烈無法給她什麼。我若貿然行事,只會讓叢烈陷入更難的境地。瑤兒,你覺得如何?」
「從前我虧欠了她,今日又蒙她搭救。她的事,我幫不上忙,自然也不便插手。」夏瑤蓀放下杯子,輕拍著他的背。等他咳嗽稍停,又道,「我現在只想等你病好,安安穩穩地過日子。等娘來了,我們一家就團聚了。」
「那你爹娘呢?」
「我是個不孝的女兒,早已無顏去見兩位高堂。捎個信回家,讓他們放心也就是了。我是不會去見他們的了。」
李叔益伸出雙臂擁住她,她也順勢依在他懷里。偏廳的僕人安靜地退出去,為他們收拾客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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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蘇州的團聚,京城一隅的東平郡王府顯得格外冷清。氣氛沒有因為叢王妃的歸來而有所改善,反倒由于趙叢烈的歸來而顯得更為低落。
坐在熙然亭里,一個白衣男子把玩著手中溫潤的玉佩,偶爾望望天際高飛的雁群劃過長空,不留一絲痕跡,沉吟不語。
「烈兒。」母親慈愛的呼喚讓他斂了心神。
「娘。」他應道,卻沒有起身,依舊靠在柱子上。
叢王妃不敢太過靠近兒子,隔著幾步遠站定,問道︰「那位姑娘是什麼人?」
「我的妻子。」他篤定地答道,漆黑的眼中閃過一絲不解與怒氣。
「你娶的不是夏家小姐嗎?」她想問的說不出來。只得說些大家都已明白的事實。
「不是,她姓沈。」他不願和母親多談這些。
「她,她和紫夕什麼關系?」思索再三,她還是問了。
「她是大嫂的義妹。」
「那個女人不是你的大嫂!我們東平郡王府沒有這個媳婦!」東平郡王趙坤元滿含怒氣的聲音忽地響起,嚇壞了叢王妃,也讓趙叢烈皺緊了眉。
「爹,人既已死了,何必如此呢?」他無意與父親爭吵,只得勸道。
「若不是她,德兒會死嗎?」趙坤元滿是不諒解與忿恨,忽略了身邊自責不已的妻子。
「難怪叢德會這麼做了。」趙叢烈臉上現出疲憊的神色。他哺哺道,想起不知在何處游蕩的兄長。
「你這話什麼意思?」趙坤元以為趙叢烈是在贊同趙叢德尋死的行為,暴怒不已。
見兒子一臉的無動于衷,叢王妃傷心地拉住趙坤元︰「坤元,住口啊!烈兒累了,他太累了啊!」她心里明白兒子的苦,卻不知該怎麼補償他。她不敢開口讓他找回那個姑娘,她不敢面對她的怨恨。
趙坤元攬住妻子,道︰「我前生造了什麼孽,今生讓我的兩個兒子如此忤逆!」
「爹,沒有人想要忤逆你。」面對父親的指責,他無力地解釋著。
「坤元,別說了!這都是我的錯啊!你這麼說。是在剜我的心啊!」叢玉妃禁不住哀泣著。
趙坤元驚慌地安撫妻子,頭一次開始正視當年那段往事。
「叢烈,你該娶妻了。」他瞪著小兒子,不允許再有狀況發生。
「我有妻子了。」
「那個來歷不明的野丫頭?!」
「她不是。」比起父親的大嗓門,他的聲音弱得多,雖然輕微卻堅持。
「烈兒。她不是真心對你好,她只是想弄得我們家破人亡!」見兒子難得這樣低沉,趙坤元也放低音量。勸道。他對雷紫夕一家人有著極深的偏見。「她不是。」趙叢烈想也沒想就否定了父親的話。早在玉兒知曉這段過往前,他們已經傾心相許了。
「好說歹說你都不听,你存心氣死我啊!」趙坤元再次吼道。
趙叢烈看著母親。母親對玉兒似乎有種莫名的恐懼,看來她沒有原諒母親吧。她的性子向來如此,若硬把她接進府來,對她究竟是不是好事?
「娘,請恕孩兒不孝。孩兒今生只有沉玉這麼一位妻子。從來沒有人像她那樣倔強而固執地陪我喝酒。我想你們都沒資格說什麼,因為那時你們都丟棄了我,只有她要我。」說完這一席話,他轉身便走。
「站住!」趙坤元氣得渾身直打哆嗦,「你要去哪兒、’他懷中的叢王妃卻漸漸站直身子,想著兒子方才的一番話。
「德寧要成親了,我去看看她。」這一年,德寧公主下嫁左衛將軍王師約。
看著兒子越走越遠,絲毫不把他放在眼里,趙坤元又想咆哮。叢王妃伸手捂住他的口,道︰「坤元,這事得從長計議。」
「莫非你要那個女人進門?」
「我們已經毀了一個兒子,我不想再失去一個兒子。坤元,我會死的,如果連烈兒也失去了。」她的兒子一文一武,看起來叢德更听話,誰料到他竟那樣激烈。她知道叢烈的性子不像長子一般會激烈地反抗,但他會一點一滴地死在她面前。她已漸漸感到兒子的疏離。對她而言,那比凌遲還痛苦。擁著傷心不已的妻子,趙坤元猶豫了。
從德寧公主那里回來以後,他就一直對著一幅繡像痴看。叢玉妃悄悄地進他房中看過,那繡像中的女子正是那日的女子,只是繡像上的她著實溫柔許多。
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敢多看她幾眼。她怕她,怕她的怨,怕她的恨,怕她的言語,怕她的冷笑。可是,是什麼讓一個這樣溫柔的女子變得那般可怕?
「雷紫夕啊,你是注定要我償還你嗎?」她低語,慢慢離開。
「娘,你在這里做什麼?」趙叢烈站在她的面前,隱忍著不悅。
她心一疼,兒子何時變得這麼疏遠?
「烈兒,你還在怨娘嗎?」
趙叢烈微微別過臉去,道︰「孩兒不敢。」
「烈兒,別這樣!娘現在只有你一個兒子了!」她哀戚地說著。
「叢德他沒死!」他受不了母親這般自怨自艾,月兌口而出。
叢玉妃呆愣在當場,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你說,德兒——」話音未落,人已昏了。
屋子里還是點了香,還是飄散著一股怨,一股淒。
「烈兒。」她無力地喚著兒子。
打盹的趙叢烈立刻俯身听她說話。
她讓趙叢烈扶她坐起來,蒼白的手指緊緊地攀著他的手臂。
「你說,德兒他,他還活著?」她的嘴唇顫抖著,抖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趙叢烈點點頭。
「他在哪兒?他在哪兒?讓我看看啊!」她急切而熱烈地說著。
「他走了。」趙叢烈艱難地擠出幾個字。
「去哪兒了?他要去哪兒?這兒是他的家啊!」叢王妃一使勁,尖尖的指甲把他的手臂劃出幾道血痕。
「我不知道。」
「你怎麼不把他留下來?」她指責著趙叢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