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害你臥病,你不怪我?」她艱澀地問出口,沒料到他絕口不提中元節的事,還如此誠摯感恩這點小事。
「是我出言不遜在先,沒什麼好怪的。」他嘆了口氣,極其疲憊地更往她身子靠過去,盡情享受她罕見的體貼。「你呢?不怕被我惹病嗎?那些下人把藥擱下就跑了。」
啊……真舒服,被她擁在懷里,嗅著屬于她的脂粉味、听著她柔柔軟語的滋味真好,沒想到這招苦肉計用在她身上這麼管用,犧牲了妹子的喜酒來試探她的關心,非但值得,他也賺到了。
「我沒那麼容易病。」容雲瞥了瞥小幾上的湯藥,不由得蹙起眉心。「你那是什麼下人?放著主子一人捱病也不來侍候,還做什麼下人?太不守本分了!」
俊美的嘴角揚起了她看不見的溫暖笑意,她罵得愈是氣憤難平,他听得愈心花怒放。
「大伙兒都去喝酒了,誰會想起我這病表呢?」他故意哀怨道,側首貼近她白女敕的耳旁,沉沉低語︰「連大哥也沒來看我,今兒個就你一個來了,你待我真好。」
灼熱的呼息帶著他一再表示感動的嗓音,直勾勾地拂進她敏感的耳朵里,羞得她面紅耳赤,緊張之下,她辯解道︰「我和爹爹正要離開了,是他突然想起你,叫我過來看看你,我才過來瞧瞧你怎麼了。」才、才不是真的待他好呢!
她素來厭惡他,容爺豈會派她過來探看他的病情?
真是嘴硬的丫頭,他都成了她的俎上肉,隨她宰割了,她還要把別人拖下水,對他表現一點小必懷會要了她的命嗎?
縱然她是如此不坦誠,可長孫晉也按捺不住滿心的歡喜,低笑出聲。
「替我多謝容爺,沒他這聲吩咐,我肯定繼續病下去,這輩子都休想好起來了。」
餅往,在她無情的回應下,他氣餒過,也失望過,那年知道她訂親了,他便立即遠赴燕京,只想徹底忘了她。
但這樣的放棄並未斷去他的情意,每回執筆,他總控制不住自己向妹子詢問容家的狀況,那樣無法自拔地渴望得到她的消息。見不到她的日子里,每次釀酒,他總在那片醇香中思念她,讓手下一壇又一壇的佳釀化作她的女兒紅,漠視她已嫁作人婦的景況,假裝她的嫁妝正牢牢握在自己的掌心里……
他陷得太深,而這份隱沒于她倔強下的真實垂愛,更是讓他回不了頭。
他取笑似的口氣教容雲莫名心虛,她紅著俏臉,小心翼翼地拉開他病弱的身軀,往前一傾,正要取餅擱在小幾上的湯藥,手腕卻被他一把攫緊。
「我不想喝藥。」瞅著她微訝的臉龐,他眸光深沉,近在咫尺的嬌顏令他心思怦動。
「你……你該不會還是怕苦吧?」記得他從前抱恙都不肯進藥的情況,她眉一緊,訓道︰「又不是小孩了,你還這樣——」
「給我個甜頭,我就把它喝下。」
甜頭?他想要什麼甜頭?
在她疑惑不解之際,長孫晉猛地伸手按住了她的後腦勺,掌住她的柳腰,他將她囚禁胸懷,恣意品嘗她比美酒更為甘醇的味道,迫切抓緊他心底最渴切的眷戀。
容雲瞬間瞠大了美眸。熱烈張狂的男性氣息薰得她腦子一陣昏眩,他挑逗而入的靈舌更將她吮弄得芳心大亂,抵不住他強悍的掠奪,也捉不住飛遠的理智,她只能癱軟了身子,隨他擺布。
不曉得相纏了多久,直至門外響起了下人相互叫喊的聲音,他才肯放開她。
「你好香。」心滿意足地摟緊她,他輕揉她頸後稍稍凌亂的發絲,修長的粗指撫過她嬌女敕的艷頰,他噙笑的眼眸泛出一抹溫寵之情。
他親昵的觸撫教她心一顫,有點力不從心地推著他。「你、你你——放手!」她嬌喘著,心慌意亂地大喊,芳容嫣紅如桃。
他莞爾挑眉,依言放開了懷中嬌軀。
容雲立即旋身逃離他的床榻,瞪大水眸,素手緊緊捂住心口,奮力平定亂不成章的心跳,不敢相信自己被他輕薄了!
「現在就可以喝了。」長孫晉笑著指了指那碗湯藥,饒富興味地覷著她羞紅的嬌靨。「你要不要先熱熱它,再來喂我?好像放涼了。」
戲謔的嗓音刺進耳內,她愕然抬目,見他一臉壞笑,她氣得登時一個箭步沖上前,氣吼道︰「你還有臉使喚我侍候你?!」他佔她便宜佔上癮了嗎?
「是你說身子骨挺得住,不怕被我惹病的。」聳聳肩,他無辜道。
他還敢一副理直氣壯之姿?她生來就合該被他欺負嗎?
瞧她氣得想揮拳的模樣,長孫晉唇邊弧度陡地加深。「喔,原來你還是怕會被我惹到?那麼下回,就該馬上推開我了啊!」他挑了挑眉,愉悅的眸里淨是輕佻。
他在暗諷她方才也樂在其中?
霎時,容雲更是脹紅了臉兒,氣得轉身就走,不想再跟他作這種無恥的討論。
「你不管我了?我還沒喝藥啊……」
可憐的嘀咕引她回眸,卻勾不起她的同情,她只是瞪著他道︰「我管你去死!」
用力吼完,她迅速離開他的房間,疾步跑出走廊。她呼吸急促、心亂如麻,忍不住舉手拭擦微腫的唇瓣,可她再怎麼使勁擦,還是擦不去他的味道與溫度。
他說的沒錯,她要是真心抗拒他,就不會任他得逞了。
好可怕……她不會真的喜歡上這個以作弄自己為樂的男人吧?
微涼的中秋夜,月娘皎潔,星兒燦爛,淡淡光明映照如墨大地,一並照亮了那心思起伏不定的人兒……
第五章眷護(1)
餅了寒露,秋意更深。
自容昊成了長孫楚出閣宴席的座上客後,不出容雲所料,「隆容」的生意因此好轉了。
那些勢利又愚昧的商客,眼見她爹爹備受遠道歸來的長孫齊禮遇,立即見風轉舵,紛紛登船造訪,船上不僅人聲沸騰,那些貨物和押票也讓她應接不暇,她看得快痛哭流涕了,天曉得她有多久沒感受過那沈甸甸的重量?
在帳房內點算好押票後,容雲興高采烈地出門,打算給喜姨買些錦緞,苦了這麼久,今兒個就讓她奢侈一下吧!
「爹?」乍見爹爹登上船來,容雲步上前,卻見他一臉心事重重。
斂起凝重心緒,容昊逸出微笑。「上哪兒去?」
「上城里去買衣料子。」她以歡顏蓋過心間涌現的不安,不忘輕問︰「爹呢?有什麼是缺的?我去買回來。」
容昊搖首,忽地眸光一閃,沈聲吩咐︰「雲兒,明日你過去幫幫阿晉。」
「嗄?」她傻住。
「阿齊回燕京去了,蕭掌櫃一人忙不過來,也教不了阿晉管帳的事,你去教教他。」就因為女兒自有一套理財之法,才使得容家能熬到今日,既然晚輩都開口請求了,他只能卻之不恭。
「我才不要教那個病表!」她沖動拒絕,立刻沒了好心情。「我走了,誰來管家里帳?我不去!」
「只是去教個一天,帳目我會親自管好,再說,我也答應阿晉了。」
「我又沒答應他!」她滿臉不甘,才不要再踫上那個接二連三輕薄她的男人!
「這事我說了算,明兒個你就到『麟盛行』去,不得有誤。」說罷,容昊轉身離開,徹底漠視女兒的意願,也不給她辯駁的機會。
想叫住爹爹,又懼他疾言厲色,容雲只能杵在原地。
泄氣當下,她不由自主地望向江上那艘屬于「麟盛行」的淺船,凝眸佇望間,船頭突然冒出了個人影。她不必細看,已知是誰。
立于另一方的男人,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