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釀郎 第12頁

作者︰季巧

別人儷影雙雙的,她到底在跟個什麼勁兒?沒看見別人已經娶妻生子了嗎?難不成她還想做別人的妾?

可容雲沒走幾步,就被羅裙絆倒了。

狼狽之際,有雙大掌遞到她面前,她想也不想便伸出手,讓男人將自己扶起。

「姑娘,你還好吧?有摔著了嗎?」

听不進那道關切之音,她只顧著東張西望,想尋回那道眼熟的身影。

「你不想活了?敢來招惹她?」

毫不陌生的男性嗓音喚回她的心神,回過身,她臉頰不由得一陣發燙。

她一直躲,還是躲不掉他,想忘了那個吻,卻仍是忘不掉……明知道那不過是他的作弄,她卻牢記著眼前這張勾勒漂亮弧度的薄唇,是如何向她壓迫過來,而她,又是如何呼吸著他熾熱的氣息,讓渾身的知覺都變得茫茫的、麻麻的……

「告訴你,她是『隆容』的當家。」跨步上前,長孫晉把容雲擋在身後,挺拔的身軀直逼那名意欲靠近她的男子,他眯眸低問︰「容雲這名字你知道吧?」

如他所願,那男子陡地變了色,馬上逃之夭夭。

貝起滿意的笑,長孫晉心里霎時舒坦,轉身凝視她。如斯粉雕玉琢的動人艷姿,的確能為她在這寶馬雕車香滿路的夜晚掙得姻緣。

瀅眸忽地觸及身前的俊顏,她即時驚醒,淺酡的粉臉變得一陣青一陣白。眼下又被他嘲弄了,她剛才到底在回味個什麼勁兒?

「你那是什麼意思?」把所有迷亂拋諸腦後,容雲清麗的眉目蘊起惱色。

誤以為她在為他嚇退姻緣而生氣,他氣悶,卻又揚起諷刺的笑。「怎麼?你的名字見不了人?我說不得、介紹不得嗎?」他巴不得所有男人都知道她的身分,更恨不得把所有對她虎視眈眈的男人嚇個半死!

「去你的介紹!誰要你來介紹我?你太閑了是不是?無聊!」她看到他這副要笑不笑的嘴臉就討厭。

第四章擷芳(2)

她看見陳旭就眷戀連連,對他卻淨會大呼小叫?他真有那般討她嫌?

暗自忖度她隱藏于言行間的種種心思,長孫晉寒了眸色,眼角瞥到不少人的目光仍黏在她身上不放,他像個妒夫似的,不留情面地譏道︰「別以為打扮成這樣就會有男人肯要你,瞧吧,一報上你的名字,人都跑了,你就少拋媚眼了!」

「你少說鬼話!」聲聲冷言冷語打進她心里,她氣得渾身發抖。

這該死的男人!她啥時拋媚眼了?她隨便到處游逛也犯著他了?!

「被說中心事了就氣成這副德行?」他冷嗤。

「你——」她氣結,怒瞪他冷眸里的挑釁,忽然醒悟從頭至尾只她一人怒不可遏,這……豈不徹底著了他的道?

「罷了,我不跟你計較那麼多。」別開小臉,她把滿肚子的火氣硬生生壓下。「楚楚買小吃去了,說好了在岸邊等著,你要不要跟來?」

不同于平日的誓不甘休,她倏地放軟的姿態倒教他有些難以適應。

見他躊躇不語,她不耐煩地嘖了聲。「不來就罷。」言畢,她轉身就走。

當她緩步離開,長孫晉回過神,立刻舉步趨前。她稍稍轉過螓首,確定他真的跟過來了,貝齒及時咬住唇間的竊笑。

嘿,魚兒上了!

轉瞬到達人煙稀少的岸邊盡頭,她停下腳步,忽然心情大好地與長孫晉攀談。「雖是鬼節,但那些水燈真漂亮,一閃一閃的……」縴縴玉手指向面前燈火通明的謐靜江水,來自各方的水燈晃晃飄逸,宛如星河般的壯麗之景,美得教人難移目光。

長孫晉頷首,觀望江水的深眸漆黑如潭。

不若以往的爭吵不休,此刻與她並肩賞燈,氣氛如此和諧安寧,淡淡的旖旎繞纏著他,令他陶醉其中……

容雲悄悄步至他身後,眯起利眸,嬌美的小臉不復先前的巧笑倩兮,只剩一片怨憤。

驀然憶起自己方才所說的重話,他皺了皺眉,轉過臉欲向她道歉,只見身旁無人。

「長孫二爺——」

嬌脆的嗓音響起,長孫晉應聲轉身,眼前嬌容一晃,他尚未來得及看清她臉上不懷好意的笑,足下一個重心不穩,便被她趁勢一把推進水里去了。

水花四濺的巨響混和男人的暴吼一並浮現江水上,岸上的女人拍拍雙手,好整以暇地觀賞腳底下的落水狗。

「容雲!你卑鄙!」長孫晉發狠吼叫,氣得不斷拍打江水,水花飛濺得老高。

竟然被她偷襲成功!他怎地沒察覺她的詭計?

「長孫晉,你找死!」容雲回吼過去。「敢罵我拋媚眼?你活得不耐煩了,就讓我來幫你解決!」他敢那樣誣蔑她,分明就是找死,既是一心尋死,她何不成全他?

「臭男人,慢慢泡、慢慢游吧你!本當家不奉陪了!」她優雅地執扇輕搖,瀟瀟灑灑地揚長而去,不管他的死活。

夜涼更深,在這瀖瀖磷亂、煒煒煌煌的鎮江江水上,熒熒青光星燈燃飄,憤然怨懟的哀號,也不住回蕩。

★★★

中秋團圓之夜,數十淺船罕見地雲集于鎮江岸頭,來自各地的船主及商客熙來攘往,所有人均趕往「麟盛行」,為著是參加江南航首長孫氏的嫁妹和合酒席。

遠從燕京而至的迎親隊伍浩浩蕩蕩地接走了長孫楚後,宴樂之聲繼續響遍「麟盛行」,眾人從早上盡興作樂至傍晚,而昨日方自燕京趕回家的長孫齊也盡了東道主之責,不停舉杯。

然而,在這喜氣歡騰之日,卻有一人孤獨寂寥——

「好無聊……」

病臥榻上,長孫晉望著頭頂,連綿哀怨不斷自他嘴中吐出。

裊裊絲竹隱約從窗外傳來,細听那些人聲樂音,反觀自己的孤伶伶,只要想到不能與眾同樂……他更惆悵了。

嘆息間,推門聲忽地響起,他往外一瞧,不禁勾唇。

來人關上門後,直接走到桌前坐下,素手放下香扇,逕自倒了杯香茗,邊呷邊看榻上的男人,美眸閃動靈亮的笑意。

「你怎麼來了?」長孫晉沙啞地問,側臥過來,眯起的俊眸似睡非醒。

這個害他染病的女子,竟敢一臉囂張地跑來觀賞他的病容……該生氣吧,可他卻無一點慍恚,心底還有些竊喜,呵,真是病糊涂了。

容雲哼了聲。「怎麼?不歡迎我?」容家受邀,她可是長孫家的貴客呢。

「不敢。」他咳了聲,然後閉上目,不再言語。

看著他蒼白的神色,她臉上驕矜的氣焰一斂,眼底滲出了疚色。

若是知道他在中元節當天身子欠安,她那晚再氣也絕不會推他下水的,如今害他纏綿病榻,連目送楚楚上花轎也辦不到,她……真是太罪過了。

倏地,他猛然咳起,她一驚,立即上前扶起他不住震顫的肩膀,神色盡是一片慌亂,但雙手拍撫他背脊的力道卻是無比的輕柔穩定。

「別——咳咳咳——」他咳著,俊顏痛苦,勉力推開她靠攏過來的香馥身子。「會惹你生病的——別靠過來——咳——」

虛弱的語音使她更感難過,也換來她更堅決的撫慰。她兀自坐上榻沿,雙臂摟住了包裹在被褥里的雄軀,讓他疲倦的臉挨上自己的左肩,更為直接地輕拍他咳得顫動的身子。

好片刻,長孫晉終于止住了咳嗽,靠在她香肩上微微喘息。

「好些了?」她輕問,雙手仍未歇下,繼續為他撫背。

沉默許久,當容雲以為他睡著了,正欲拉開他之時,他低沉的嗓音卻于耳畔響起——

「你待我真好。」

她愣住,芳頰竄上了困窘,霎時更是慚愧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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