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君,你剛剛還說縱有天大的事情,我們兩人可以一起承擔。可如今真的出了天大的事情,你卻不是要與我承擔,而是要將我打入十八層地獄。」
厲聲的質問讓兩個人像是被激怒的野獸,氣喘吁吁地瞪著對方,仿佛下一刻就會把對方撲倒,撕碎在自己的掌心。
但是,下一刻……令狐問君倏然軟軟地坐倒在地上,雙手掩面,淚水從十指縫中肆無忌憚的洶涌而出,她痛哭不已,泣不成聲。
他見她哭得如此傷心,心中何嘗不是心痛如刀絞?緩緩蹲,將她抱住,夫妻倆相依相偎,她靠著他的胸膛,自顧自的讓眼淚繼續蔓延,他默默無言,將她的痛苦放入懷中。這麼多年了,他們遇到的艱難險阻無數,但這次的事件卻幾乎要將兩個人的心擊垮擊碎。
聖懷璧知道令狐問君此時的悲傷絕望和心碎,但若住由她這樣哭下去,只怕一時半刻都停不了,還會哭壞身子,所以他用手悄悄撫模看她的後背,低聲道。「我們好好商量一下,誰去黑羽尋人,誰在後方坐鎮。」
「自然是我去黑羽。」她急忙擦了把眼淚,「我對黑羽情勢熟悉,和黑羽定海又有交情,此次他派人派船送我回國,足見他心懷坦蕩,不是此事的幕後指使,所以由我去找他,定然可以保得晨兒性命。」
「雖然你說的有理,但是……我怎麼能讓你再赴險境?」聖懷璧整眉道,「黑羽王已經抓了聖朝太子,倘若再抓了聖朝的皇後,那你要我怎麼活?」
令狐問君急切爭取,「我去,總比你去強。我不能去,難道堂堂聖皇就能去嗎?」
他又想了片刻,「這樣吧,我們兩人都暫時別去,薛平剛剛跟著你去了一趟黑羽,他對黑羽都城有些了解,我讓他先去打采消息,而我們繼續留在海上等回音。黑羽王活捉晨兒,是要拿他做為要挾,不是為了要他的命。他要的,是我的命,所以,你我都不能自己送上門去。」
她十指緊扣掌心,指甲將掌心摳破流血也不自知。
聖懷璧卻留意到了,一把將她的手指拉開,沉聲說。「你要鎮定!此時此刻你若亂了方寸,才會陷晨兒于危險境地。我的心已經亂了,不能因你再亂一次,你要相信我,我一定會平平安安地把晨兒救回來!」
令狐問君淚眼蒙朧地看看他的臉,即使視線模糊,但是卻可以感覺到他果斷堅定的決然心情。是的,他是晨兒的父親,此時此刻不信他,還能信誰?她終于點點頭,軟軟地倒在他的懷里,像是被人抽干了全身血液一般,冰涼而無力。
為何老天要這樣折磨她?難道一帆風順的甜蜜和幸福真的只是她夢中的奢望嗎?
倘若是她做錯了什麼,上天要懲罰,也該懲罰在她的頭上,而不該懲罰在晨兒的身上,他才不過是個快四歲的孩子啊!
上天,若晨兒該有千劫萬苦,請都降罪在我這個娘親的身上吧--
黑羽定海勤見黑羽王,是在他班師回朝後的第三日了。並非是他故意拖延,而是黑羽王有旨,要他先在海上整肅部隊,等候傳召。
這道旨意極為古怪,要他在海上整肅部隊的意思就是不許他帶兵入城,這明顯是對他心懷忌憚。他這幾年對黑羽王也頗為灰心,多年君臣相輔,可他一片赤誠卻換來黑羽王的百般猜忌,縱然黑羽興昌倒了,難保日後不會有第二個黑羽興昌。他知道黑羽王的為人,一旦他心中認定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別人再說什麼都是無用。
既然大王要他在城外駐守,他便靜靜的在港口等候,直到第三日,有宮中太監出來傳旨,「大王宣將軍入宮,請將軍卸甲解刀,一人入宮。」
黑羽定海的屬下這些年也都知道黑羽王對他的態度冷淡改變許多,此次帶兵出征,黑羽方化百般制約,明顯也是黑羽王的授意。如今回朝,大王先令不許入城,而後又讓卸甲入宮,這令一干情緒高昂的將領們紛紛議論,為他的安危涅了一把冷汗。
「將軍,大王太奇怪了,您可佩刀入宮是多少年前大王的特準恩典,如今我們好歹也算是小勝回朝,大王的態度卻像是對待罪臣,您又沒做錯什麼,為何要這樣對您?」
他心如止水,反過來寬慰眾人,「因黑羽興昌謀反在前,令大王如今有些草木皆兵罷了。無妨,我卸甲解刀更顯得我心地清白,大王見我這樣坦蕩,也就會放心了。」
他卸去鑊甲,換成武將的布服官衣,隨那太監入宮。進入宮門一刻,他在心中暗暗問自己。黑羽定海,這會是你最後一次入宮嗎?
說實話,他心中也猜不透黑羽王的想法,黑羽興昌被大王突然翻臉拿下,雖然他知道這是令狐問君設計的結果,但是她更是利用了黑羽王善于猜疑的心理,黑羽王若非對黑羽興昌沒有猜忌在先,又豈會中招?
但,黑羽興昌被扳倒之後,他又變成朝中第一重臣,這恰恰是黑羽王一直不願意樂見且拚命壓制的。所以,黑羽王會不會來個一箭雙雕,將自己也捏個作戰不利的罪名再度下獄?然而他做人只求問心無愧,對大王更是向來忠誠不二,因此,即使明知前路有險,還是義無反顧地踏進這詭橘難測的皇宮大門。
黑羽王沒有在正殿召見他,而是讓他去了御書房,御書房的門口沒有嚴陣以待的侍衛,也沒有過多的太監宮女。
听到太監傳報的聲音,他在書房內輕聲道。「讓定海進來吧。」
黑羽定海走入御書房,按君臣之禮跪倒,先就自己未能按王命攻下聖朝之事向大王請罪。
黑羽王淡淡地說,「這件事不怨你。聖朝根基深厚,軍隊實力我們都有目共睹,朕早就料到這一戰不可能真的如朕所願。」低頭看著他頭頂發髻,「你心中一定感到奇怪,朕既然明知拿不下聖朝,為何還要逼你出兵?」
他低子,「大王運籌帷惺,謀慮深遠,不是微臣可以臆測的。微臣只須盡心盡力為大王達成心願,無須質疑。」
默默看了他一陣,黑羽王輕嘆道。「滿朝文武這麼多,曾經讓朕最放心的人就是你,就因為你這一句無須質疑。」
黑羽定海听到他用了「曾經」,便知道大王如今心里已經不將自己當作最放心的臣子了,不僅如此甚至毫不避諱地說出對自己的不放心……曾經肝膽相照的君臣,為何會走到如今這步心寒之地?
黑羽王繼續說。「朕心中的確有很多謀劃,之前因為大事未成,所以不便告訴你,如今你也回來了,朕的事情也已經辦得差不多了,環顧身邊沒有幾個可以傾訴之人,自王後去世之後,定海……你可知朕心中寂寞啊……」
听他這樣一番話,黑羽定海心中的確起了狐疑。大王今日言詞閃爍,似有事情故意隱瞞了他,而這件事竟是派他出兵聖朝的真正原因。難道那原因不是為了逼他表示自己對大王矢志不移的忠心嗎?
第十五章晨兒被綁了!(2)
黑羽王對站在門口的太監吩咐了聲,「將人帶過來吧。」
太監領命離開,過了一陣,拉著一位髻齡男孩兒回到御書房門口。
看著那男孩,黑羽王面露溫和慈愛之色,柔聲說。「孩子,來,到朕身邊來。」
黑羽定海困惑地回頭,只見門口站著一位五官精秀、玉雪可愛的男孩,他看上去不過三四歲的年紀,身穿黑羽貴族的孩童服飾,卻並非黑羽王的子嗣,因為自己從不曾在王室的少年親貴中見過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