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平始終緊張地陪在她身邊,擔心黑羽的追兵會什麼時候從後面追上來。
她經常寬慰他,「你放心吧,黑羽將軍言出必行,不會再為難我們的。」
「微巨出來之前和陛下以性命擔保過,要將皇後娘娘平安帶回聖朝。」
令狐問君苦笑道。「我知道是我害得大家為我操心了,等我回去之後,一定會在陛下面前為薛大人美言的。」
此時船工從前艙走過來稟報,「皇後娘娘,前方有一排聖朝的戰船!」
她走向船頭,舉目看去--果然,是聖朝的戰船!但是她乘坐的是黑羽的快船,讓對面戰船上的人明顯格外緊張,戰船的船頭全都擠滿了弓箭手,手持弓箭向著他們這條快船。
薛平又驚又喜,大聲喊道。「快打旗語!版訴他們,我們是聖朝人!」
旗語打出後,令狐問君屹立在船頭,朗聲地說。「請問對面是哪位將軍領兵?我是令狐問君!」
她的聲音以內力喊出,在風浪顛簸的海上清晰可聞,對面一片嘈雜聲後,有人分眾而出,驚喜喊道。「是皇後娘娘?快放下兵器!抱迎皇後娘娘上船!」
接著,兩條快船從戰船中搶出,圍在令狐問君所在的黑羽戰船旁邊,護送看她來到船陣之中,她登上主戰船時,只見楚思遠領看眾將躬身在船頭迎候。
「楚將軍,辛苦了。」她微笑點頭,同時心中又有疑惑,「黑羽不是已經退兵了?為何將軍還未班師回朝?」
「這個……請皇後娘娘入艙再說。」他的口氣似有難言之隱。
令狐問君猜他此事涉及軍事機密,不便公開,便跟著他進了船艙。
主戰船分上下三層,楚思遠將她帶到最上面那一層之後,敲了敲一間船艙的門。
她心中好奇,是什麼人在里面,能讓楚將軍這樣客氣?
她正愣神兒的工夫,里面的門打開了,出現在門中的那個高跳身影讓她瞬間愣住,但是她還沒有板起臉來生氣,就看到那張俊顏上冰一般的顏色令她吃驚。
楚思遠躬身告退,將這里留給他們兩人。
令狐問君的手腕被狠狠一拽,拉進了艙房內
倏然被抱在那溫暖熟悉的懷抱里,她深深吸了口氣,剛才重逢時要沖口而出的質問和怒火,都在瞬間化作春水一般。「你怎麼來了?」
聖懷璧抱緊她,卻沒有說話。
她抬起頭,看看他的面孔,只覺得他的神情緊繃陰驚,完全不像是他平日嘻嘻哈哈的樣子,也不像他做了皇帝之後的冷靜沉穩,像是有什麼天大的事情壓在他的心上,讓他這樣緊張,甚至是……恐懼?
「你是專程來接我的,還是……出什麼事了?」令狐問君的胸口也有些憋悶,以她對聖懷璧的了解,兩個人久別重逢,他不免要發發脾氣,撒個嬌,再和她親熱一番。如今他特意跑到海上來,如果不是為了接她,那便是為了公事。
黑羽已經退兵,玉陽被拱手相送,金城更不足為俱,會是什麼讓他這樣神情嚴峻,如臨大敵?
聖懷璧撰緊她的手腕,似是有話梗在喉間,竟半晌無語。
他越是不說,令狐問君就越覺得擔心,隱隱的猜測這件事一定是非同小可,她將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柔聲道。「縱然出了天大的事,有我和你一起承擔呢,你怕什麼?但你若是一字不吐,要我怎麼幫你?」
聖懷璧抬起臉,烏黑幽亮的眸子中有著令狐問君陌生的憂郁和陰霆。以往,縱然是天塌了,他都可以談笑自若,到底是什麼事讓他變成這樣?她越發的憂心了。
「總不會是又發生宮變吧?」她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想讓他的情緒緩和,但他沒有反應。「難道是父皇病了……」她大膽猜測,但心中又自知不是,若太上皇出了事,他也不該到海上來啊。
「是晨兒。」他澀澀開口,黑眸中倒映出她驚慌失措的臉。
「晨兒怎麼了?」她揪住他的衣襟,嘴唇顫抖。心像是連跳動的感覺都沒了。
「晨兒被人劫走了……」聖懷璧像是怕她昏倒,又像是怕她太過震驚而癲狂,挽臂抱住她的身子,在她耳畔輕聲說。「那天晚上,照顧他的宮女突然被殺,侍衛發現時就找不到晨兒了。」
「會是誰……會是誰把他劫走的?」令狐問君現在大腦一片空白,根本沒辦法用理智判斷。「是我以前的政敵,還是……」
「你能有什麼政敵,敢為了報復你而偷走太子?犯下這等大案的,必然是要和聖朝為敵的人。」他幽冷的目光如霧縹紗,令人看不清他的心底深處藏著怎樣的殺機。
令狐問君牙齒打著顫,「那……難道是……」
「是黑羽。」聖懷璧篤定的說,「當夜我便命人追查,確認有一條疑有重嫌的小船趁夜從聖都外離港,船上之人雖穿著聖朝人的服飾,但附近的船工可以作證,他們私下說的是黑羽的官話,而且在離港那一晚,他們不知從哪里弄來一口箱子,寸肖俏抬上船,後來還有人听到船上傳來孩子的哭聲……」
她的心像是被人撕成碎片又踐踏在腳下,痛得雙眸緊閉,不敢睜開,只願此時此刻听到的一切都是聖懷璧騙她的謊言,睜開眼後,一切可以如夢初醒。但是這痛感卻是如此真切,真切到從心到身的每一寸都仿佛遭受了千刀萬剛之苦,被人慢慢剝離。
「對方……沒留話嗎?」她顫聲問道。「倘若你追擊錯了,倘若只是普通的劫匪,倘若……」
「沒有倘若。」聖懷璧盯著她,「你見到黑羽定海了嗎?」
令狐問君睜開眼,「什麼意思?」
「你見到他時,他沒有什麼反應嗎?」
令狐問君茫然地搖頭。什麼反應?黑羽定海只是對她的出現表示了震怒,但是他寧願挨下一掌,放自己離開,也不願承認受了她的幫助,得了聖朝的恩惠,除此之外……還有什麼?
「我想此事應該與黑羽定海無關。」聖懷璧沉吟道,「以我對他的了解,他不該是會做出這種下策的人,所以這件事應該是黑羽王的意思,而不是他的,若能找到黑羽定海,請他幫忙,也許可以順利將晨兒救回。」他緊握著她的手,「但是若黑羽定海幫不上忙,問君,我必不會讓此事善罷罷休。」
她猛地一驚,好像突然明白了聖懷璧在此時此刻出現在此地的原因。
「你想做什麼?難道你想以武力搶人嗎?你可知且不說你現在有沒有能力和黑羽一決勝負,只要你決定動武,晨兒就性命危矣!」
「晨兒下落不明,我要逼他承認晨兒確實在他手里,不用武力強逼,你以為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嗎?」聖懷璧語氣有力的反問,說明他已經將此事深思熟慮過無數次了。「只要黑羽王承認晨兒在他手里,我就可以采取一切手段將晨兒救回來。」
令狐問君忽然尖叫一聲,「你是想逼得黑羽不義之名公諸于世之後,你就可以以慈父之名、正義之師的身分去攻打黑羽上你真正的目的不是救晨兒,而是要吞並黑羽!為此你不惜賭上晨兒的性命?懷璧,懷璧!你是為人之父,難道江山和孩子在你心中,孰輕孰重,你真的分不清嗎?」
聖懷璧臉色大變,「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認定了我就是那無情無義、心狠手辣的爹?晨兒的安危我若是不顧,又何必親自到這茫茫海上?坐鎮聖朝,我一樣可以解決這件事!我以身犯險,以命相搏,為的就是救他!我這份心你真的不懂嗎?我心中已經百般自責,萬般心傷了,還要被你這樣指責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