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一會兒,笑道。「二哥你真是太大驚小敝了。都說雷霆雨露皆是聖恩,可能太子哥哥這回是做得過分點兒,父皇要殺雞給猴看,嚇唬嚇唬戶部那群貪官,不好好懲治一番,戶部也實在是不象話了。」
「不過說到廢太子……不可能,本朝從來沒有這個先例,父皇做事又向來謹慎,這種事情他肯定是不會做的,朝中那麼多太子身邊的老臣也不會同意啊!你就別祀人憂天了。」
聖懷玥看著他問。「你就當真一點都不在意嗎?你就不想想,倘若父皇真的廢了太子,新太子會是誰?」
「誰?自然是二哥你了,自古太子不是立長就是立賢,太子之後,二哥你年紀最大又早有賢名,倘若父皇真的要廢太子。我舉雙手支持二哥做太子。」
听他說得這樣輕桃,聖懷玥卻反被嚇到,連忙擺手,「我怎麼可能做太子,在朝中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沒有尺寸之功。你知不知道朝中大臣們都猜測,這一回父皇是要改立你做太子?」
聖懷璧哈哈笑出聲來,「你們一干人一天到晚閑得沒事做,在這里編派故事呢。我做太子?二哥看我這副德性,像那行止有度、談吐威儀的太子模樣嗎?父皇除非是瘋了不想要這聖朝了,才會立我為太子!二哥就別跟著那群腦子進水的胡涂臣子一塊兒東猜西猜的,萬一讓父皇知道了,反而會怪罪到你頭上。算了,看你這樣忙,我也不找你玩了,我這就回宮和父皇復命去,讓父皇知道我回來了卻不先進宮,肯定要罵我一頓。」
「四弟,等等。」聖懷玥忽然拉住他的手,臉色微紅,「那個……二哥還有句話想和你說。」
他看了眼兩個人暖昧交握的雙手,微笑道。「二哥要說什麼我知道,那天二哥喝醉了,和弟弟鬧得過了些,弟弟不生氣,這件事也沒和別人說過,二哥可以放心,不會有損你清譽的。」
聖懷玥悵然地望著他,吞吞吐吐地問。「四弟當真……不生哥哥的氣?」
「當然,自家兄弟,同胞手足,二哥向來很愛護我的,我干麼要和二哥生氣?」
咬了咬牙,聖懷玥又說。「四弟,你說的對,二哥向來是最疼愛你的,日後無論你要做什麼,二哥都是站在你這一邊的,這一點你要記住。」
聖懷璧眨眨眼,抽出被他握住的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笑道。「二哥說得好鄭重其事,好像弟弟要去干什麼大事似的。二哥放心,弟弟不會做違背天理道義的事情讓二哥犯難,你我兄弟無論到何時都是一條心!」
聖懷玥低垂著眼,似是悄然一嘆。
第七章受困太子府(1)
聖朝的皇宮中似乎並沒有聖懷玥口中所說的那樣氣氛緊張,當聖懷璧站在父皇的寢宮門前時,這里只有一名宮女值守,對于他的突然出現,那宮女也不覺得訝異,只是躬身道。「四殿下來了。」
他心中有眾多疑竇,但他表面不動聲色,只輕聲問。「父皇是在休息,還是在批閱公文?」
「陛下病了數日了,一直在靜養。」
聖懷璧一驚,「父皇病了字幾時的事情?」
「就是從那天太子被打之後,陛下就病了……還不讓人請太醫入宮,以至于病勢拖延……」那小爆女雖然口齒伶俐,但此時已可以看出她在微微發抖。原來她並非沒有恐俱,只是一開始反應太過木鈉了,大概是這些日子過得太提心吊膽,讓她連最起碼的驚恐都忘了如何表現。
他听得心里著急,急忙邁步入殿,這才發現,大殿的門窗緊閉,偌大的殿內攏著幾個火盆,因而殿內的味道很不好,他這樣一個健康的人走進來,聞到那燻烤的煤灰味道都會忍不住咳嗽兩聲,更何況是病人。
那咳嗽聲驚動了躺在床上的聖皇,他在床慢後緩緩開口,「是懷璧回來了?」
「是兒臣,父皇,您這是怎麼了?」聖懷璧疾步走到床前,撥開床慢,一把抓住案皇的雙手,細細打量著父皇的面容。
這才幾日不見,父皇竟像是老了二十歲似的,整個人形容憔悴,雙眸黯淡無光,往日的帝王霸氣都蕩然無存,看得他又是驚心又是心酸,幾乎落下淚來。
「父皇,兒臣不孝,不知父皇竟然龍體不適……」他的喉中硬咽,有些說不下去。
聖皇的眼神有些混沌,模模糊糊地看著他,問道。「此次跟看丞相去玉陽,怎麼去了這麼久?」
他忙打起精神,將自己和令狐問君這些日子的遭遇從頭至尾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逼,除了兩人在船上的一度春宵之外,幾乎沒有一點隱瞞。
聖皇始終閉看眼听,聖懷璧在講道之中,幾度以為他是不是睡著了,直到全部講完後,他才長出一口氣,「好啊……你們兩人也算是好好歷練了一番。如此九死一生,難為你能全身而退,還讓金城、玉陽簽定了盟約,日後就算父皇有什麼事情,這聖朝……朕也可以放心交予你了。」
聖懷璧連忙跪下,誠惶誠恐地說道。「父皇還是春秋鼎盛的年紀,萬萬不可說這種不祥之語,兒臣也實在是受不起父皇的重托。兒臣年幼,閱歷尚淺,江山大事非兒臣所能……」
聖皇干啞著嗓子呵呵笑了幾聲,「懷璧,你怎麼出去了一趟,回來說話的口氣都變了?以前你在朕面前向來是敢說敢做的,現在倒變得如此謹小慎微起來,難道是問君讓你變成這個樣子的嗎?」
他輕聲道。「兒臣在外的這些日子,所見所感與在宮內時截然不同,頓覺自己身上的責任重大,再不是少時的意氣沖動,知道很多事也不是夸下海口就能做到,四國現在暗潮洶涌,大家各懷鬼胎,兒臣若想一統四海,絕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這個時候,兒臣更需要父皇的鼎力支持,聆听父皇的教誨。」
「你自小就是有大胸襟的人,朕能給你的教誨,這十九年都已經給了,也沒有再多可以教你的了。你先回吧,這幾日也許朕會再給你旨意,你留在雀靈苑就好,不要再頻緊出入皇宮,惹人注意了。」
聖懷璧心頭一震,聰明如他,豈不明白父皇這番苦心安排的用意,不讓他入宮,不讓他過分暴露于人前,正是為了日後那驚人的決定而作準備,但是眼下父皇病重,太子被辱,朝中局勢忽然變得如此不明朗,他的這個繼任太子身分能否坐得牢靠尚未可知,他很想再多問父皇一些問題,但是父皇閉看眼,沉重而綿長地呼吸著,眉心堆整,似是疲倦到了極點,不想再多說一句話了。
于是他低聲告退,俏俏的出殿,偌大的皇宮中依然是那麼靜寂。自小他不怕喧鬧,最怕的就是這種靜寂,靜寂的背後是無限的可能,對他來說,這片他自小長大的層層禁苑,從未有現在這樣讓他感覺寒氣逼人,殺機四伏。
不由自主的,他打了一個寒顫。
深夜的雀靈苑也很安靜,安靜得可以听到風聲簌簌。
聖懷璧從皇宮回來,心事重重的,苑內眾人對他的請安問好他也置若閣聞,不予理睬,直到走進內院,忽然見西院的窗紙上映出一燈如豆,搖搖曳曳,頓時心頭一暖,放松了下來。
他無聲的推門而入,見令狐問君就坐在窗前,應是剛剛沐浴餅一身的風塵,長發濕潤柔順地披散下來,垂在身後,白色的絲綢長衣松松垮垮地罩著她過于縴細的身子,他凝眸細看,原來那白衣竟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