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非傲也不管旁人的眼光,一路背著雙兒到內堂,便吩咐府內管家,「給她找個僻靜點的房子,就挨著我的嘯天樓旁的那間問劍閣吧。」
雙兒趴在他背上,只覺得這寬闊的背就像是一張大大的床,賴在上面就不想下去了。
元非傲拍了一下她的,「真要做猴崽子啊?還不下來?」
「問劍閣在哪兒?要不然你直接背我過去。」她將臉埋在他的肩胛,硬是要賴不肯下地。
「將軍……」一個輕柔的女子嗓音卻在此時插了進來。
雙兒還未抬頭,只听元非傲笑道︰「東菊,你現在這個教書先生越來越有先生的樣子了。」
「但是將軍卻越來越不像將軍了。」
語調似在閑話家常,卻隱約有股力量,讓雙兒不禁抬頭,從元非傲的後頸處往前看去——這就是肖典神秘兮兮地和她說的那個女人吧?被元非傲從軍妓營中救出的那位官家小姐?
清瘦修長的身形,如雛菊一樣淡雅的氣質,卻在第一時間讓人看到就移不開目光。果然是大家風範,這樣的女子別說元非傲不忍她做軍妓,就是她看了都為之心折。
不由自主地,她悄悄滑下元非傲的背,卻依然張著大大的眼楮專注地打量著趙冬菊。
對方只是微笑看著她和元非傲,並沒有詢問她是誰。
元非傲倒是將身邊的她推了一把,「這是雙兒,這路上遇到的一個古怪家伙;雙兒,這就是你想見的人,趙冬菊。」
「趙姐姐。」雙兒堆出笑容,「我一直听肖副將和元將軍提起您,很是傾慕呢。」
「你客氣了。」趙冬菊望著她。
那幽亮的瞳仁中閃爍的光芒,讓雙兒幾乎以為對方已經看穿了她的女兒身。
但趙冬菊什麼都沒說,只是對元非傲點點頭,「將軍一路辛苦了,先更衣休息一下,我就不打擾了。」
「我不在的日子里,府中的事情煩擾你了。」元非傲真誠地道謝,「辛苦你了。那些笨蛋如果背不了那些文章也不必勉強,大家都是行伍出身,大字不認得幾個,你就是強令他們背了,他們也未必了解意思。」
她卻淡淡說道︰「背了總比不背好。那些古文中不僅有行軍作戰之事,還有為人處事的道理,他們這一生難道都要在戰場中度過嗎?若不是,還是多知道一點的好。」
「不和你說了,反正你總是有理。」元非傲笑著轉頭看雙兒,「還要不要我背你去問劍閣?」
「不必了,我自己能走。」不知怎的,在趙冬菊的面前,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雙兒有點灑月兌不起來。
「要讓雙兒住在問劍閣嗎?」趙冬菊幽幽的注視著面前的兩人。「那讓我領他去吧。」
「也好,你們倆就要做鄰居了。」元非傲又推了雙兒一下,將她推到了趙冬菊的面前。
雙兒從沒見過有人會在自己的府中起一座六層樓高的屋子做主樓。
「嘯天樓從遠處看去,真像是一座佛塔。」她在樓下指點笑說。而她要住的問劍閣離嘯天樓不遠,也是一座樓,只不過矮了許多,只有三層。
趙冬菊款步跟隨在她身邊,「殺戮多的人,若是能記住自己還有一顆佛心,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只可惜將軍未必想到這一層。」
雙兒嘻嘻笑道︰「趙姐姐一定讀過很多書吧?每句話都這麼有學問。將軍說咱們要做鄰居了,可是我沒看到旁邊還有什麼樓啊?」
「我住的地方叫琴心齋,就在你的問劍閣東側,不是樓,所以你沒留意到。」
她用手一指,「就是青色屋檐的那片。」
雙兒踮起腳尖向她所指的方向看了看,笑道︰「那屋子挺漂亮的,是將軍專為姐姐蓋的?」
「我哪有那麼大的面子,那本就是將軍府中的一處,暫時撥給我住而已。要說漂亮,你的問劍閣才真是美。」
第6章(2)
說話間,趙冬菊已經領著雙兒來到了問劍閣。
這棟三層的建築通體白色,閣前還有一條小溪潺潺流過,一座青色竹橋架在水上。
雙兒驚喜地跑上橋,「呀,看不出元非傲那麼一個粗人,家中也有這樣精巧的布置?」
「這將軍府並不是為他而建,而是以前某個王爺的府第,後來王爺全家遷入皇城,這里就空了出來,留給了將軍。你所住的這一處……據說是前王妃所住,所以設計極為精巧典雅。」
雙兒一怔,沖著她嬉笑,「那讓我住在這里豈不是糟蹋了?將軍都沒有寵妾嗎?」
趙冬菊的神色忽然一斂,鄭重說道︰「將軍是個正人君子,將軍府中從未有那些鶯鶯燕燕。」
「趙姐姐自然不是那些鶯鶯燕燕,你該是將軍的紅粉知己吧?」
趙冬菊深看她一眼,「我敬將軍如兄長,將軍待我如妹,我們皆是坦蕩摯誠以對。」
她聳聳肩,「就算姐姐心中喜歡他也沒什麼。我听說是將軍將姐姐從軍妓營中解救出來的,若是我,說不定時以身相許呢。」
趙冬菊的臉上閃過一絲諷刺的笑,「可惜啊,想要以身相許,除非你是女兒身。不過看將軍對你的樣子,倒是很不尋常。」
「想知道我們倆的故事?」雙兒湊近到她身邊,曖昧地笑,「要不要听啊?」
趙冬菊只是望著她,眼神沉靜,「我與那些街頭巷尾喜歡閑磕牙的市井女人不同,旁人的事,若是說給我听,也不過如過眼雲煙,更沒有心思去打探人家的隱私。你若憋不住要說就盡避說,我自然會靜靜地听你說完再走。」
雙兒踫了個軟釘子,揉了揉鼻子,「那我就不打擾姐姐了,您要當教書先生,自然有不少事情要做,您慢走,我自己在這里轉轉。」
趙冬菊微點頭,沒有再說什麼,自行離開。
雙兒看著她的背影,古怪的一笑,然後回身對著這棟白色的塔樓大笑三聲,「哈!炳!炳!我好喜歡這里啊!」
說著,張開雙臂就沖進問劍閣。
晚間元非傲從兵營回來,一進門就問︰「新來的那家伙吃了晚飯沒?」
「送過去了,但是他說太累,想先睡一覺,所以先把飯撤了。」
他又問︰「她挑揀飯菜?」
被問話的家丁笑道︰「將軍猜對了,這家伙看了一眼飯菜就皺眉說︰‘堂堂將軍府,怎麼做出來的飯菜和外面的飯館沒什麼差別’,還很感慨地說……」家丁遲疑了,看了眼主子,見他一臉興味地認真傾听,才壯著膽子說︰「那家伙說︰‘元非傲也真是可憐,空有將軍之名,卻無將軍之福,改天我得開導開導他。’」
這樣大不敬的話讓身邊的肖典又皺起了眉頭,當事人卻呵呵地笑出聲。
「我去看看她。」
雙兒真的在睡覺,這一路走來太多事情,她的精神過于亢奮,終于來到了元非傲的地盤,一旦放松心情,頓時所有困倦向她襲來,天還沒黑倒頭就睡,這一睡就到了月上梢頭。
元非傲入內,就見她居然蜷縮著身子窩在床角,身上既沒有月兌衣服,也沒有蓋被子,只是揭了臉上的人皮面具。
「雙兒,起床吃點東西。」
他推了推她,她不禁翻了個身,卻壓到受傷的肩膀和手臂,驟然疼醒。
「喔!咦,天怎麼都黑了?」她揉著眼楮,看清了床前的人,「大半夜的你來嚇人啊?」說著,她已經從床上爬了起來。「有什麼好吃的?」
「白粥。」他故意逗她。
她的神思還有些恍惚,月兌口而出,「那我要清月居的咸菜。」
「現在去哪里給你找清月居的咸菜?府里倒是有些醬菜,要不然叫他們拿給你?」元非傲摟她過來,忽然發現她肩頭的衣服染上了突兀地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