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在乎他們,你只要在乎我就好。」雙兒笑著將臉埋在他的胸膛上。
這調皮的動作讓元非傲笑道︰「真像我十八歲救回來的一條狼崽子,那時候也是在我懷里這麼滾來滾去,可惜我把它養大後,有一天它竟咬了我一口。」
「啊!」雙兒一驚,抬起頭來問道︰「那你殺了它了?」
「總是自己養大的,哪里舍得?」他嘆道︰「我放了它。狼,還是要回到自己的世界,不是人能豢養的。」
雙兒吐了口氣,「沒想到你的心地這麼善良。我看你殺那些敵軍的時候,一刀一個比切西瓜還俐落,眼楮都不眨一下。」
「嚇到你了?」元非傲戲謔著道,「那你該慶幸當初我只是扭斷你一條胳膊,而不是切了你的腦袋。」
「是啊,要謝謝將軍饒小的不死。」她又在他懷中打了個滾,然後伸了個懶腰,「我們什麼時候能到你的泉城?」
「大概明天就能到了。我們泉城沒有皇城那麼好玩,你去了可不要後悔。」
「只要有你在,去哪里都好。」
元非傲不解,「真奇怪,我哪里好?你為什麼認定了要跟著我?你在古家受苦了嗎?讓你吃不飽、穿不暖,還要挨揍?」
她的眼神又黯沉下去。「那倒不至于,但是在古家,我一點都不快樂。」
「跟著我能有什麼快樂?」他只知道帶兵打仗。
「我看到你就快樂。」她咬唇思索,「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即使你罵我,我也快樂;你對我好,我更快樂。」
「我倒沒想到我還能當別人的開心果。」元非傲苦笑,「既然我讓你這麼快樂,你能不能和我說說,又是什麼事讓你不快樂?我希望身邊的女人在我面前不要隱瞞著一大堆秘密。」
她靜默好久,像是在斟酌到底該不該說實話,再偷瞥了他幾眼後,終于語帶艱澀地說︰「我娘——不是我親娘,我親娘是我爹的妾,生我的時候難產死了。大娘,也就是我爹的正妻,她生了一個兒子,就是我哥哥。我哥……很優秀,很了不起,人漂亮,腦子也聰明,所有人不是喜歡他,就是敬畏他,連我爹見到他都忍不住畢恭畢敬。
我知道全家沒人把我放在眼里,于是我拼命努力讀書,想讓周圍人看得起我;我還拼命練武,學易容術。可是……有一天大娘知道了,就讓人把我的書都燒光,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學那麼多有什麼用?還質問我是不是故意和哥哥爭,為了將來能爭家產……」
「她還打了你?」元非傲伸出手臂攬著她的肩頭,語調輕柔。
她的眼眶一紅,「大娘誣賴我打碎了她心愛的青花瓷瓶,用棍子足足打了我半盞茶的工夫,誰勸都沒用,我哭著求她,求了好久好久……」
元非傲心疼不已,急問︰「那後來呢……」
「後來多虧哥哥得到消息,趕過來搶下大娘的棍子,才保住我一條小命。」
「這麼說來,你哥對你還算不錯?」
雙兒一愣,苦笑道︰「也許是吧。他待人就是那樣淡漠涼薄,也看不出好壞來。我總覺得周圍人在他眼中只有兩種︰可以利用和不可以利用的。我大概是那個可以利用的,所以他不會輕易讓我死。」
元非傲安撫地拍著她的肩膀,「別想那麼多,他未必就是這樣想,說不定這種人只是不擅長表達心中情感而已。就像我,也被人說成是鐵血冷面,你看我是嗎?」
「對敵人的時候當然要鐵血冷面,可是對自己人,就不是了。」雙兒在他的嘴角畫了一個弧度,「你笑起來很好看,像個沒有心機的孩子。」
元非傲朗聲笑說︰「我都一把年紀了,哪是孩子?你拍馬屁也未免拍過頭了。」
她立刻辯白。「就是像小孩子。我小時候見過一個男孩子,可以三兩下就爬到樹上,然後在樹上洋洋得意地沖我笑,那笑容就和你一模一樣。」
元非傲已經笑不可抑,「原來你是覺得我的笑洋洋得意啊!說來說去,也不是什麼好話。不過我告訴你,洋洋得意也沒什麼,重要的是,看你有沒有洋洋得意的本錢,如果是夸夸其談,笑得再大聲也沒人會理睬。」
「這是當然。」雙兒想了想,又道︰「對了,我今天听肖典說,你有個相好的在泉城?」
「少听肖典胡說八道!什麼相好的,是我救下的一個可憐女人罷了。她祖上是做官的,因為犯了事,被罷官,後來全家被流放到泉城,她也被賣到軍妓營。我看她可憐,于是就把她從軍妓營中帶了出來。」
「收做你的女人?」
元非傲輕敲了一下她的腦袋。「我和她可沒有那種事,不過是她願意給我縫補衣服,有願意教軍中兄弟識字,我才留下她,當個妹妹而已。」
雙兒憑著女人的直覺追問︰「難道她和你之間就沒有男女之情嗎?就算你沒有,她也沒有?」
「這我可就不知道了。」元非傲想了想,「不管怎樣,我只當她是個妹妹。」
雙兒眼楮一轉,嘟著小嘴道︰「你不會也拿我當妹妹吧?」
他一挑眉,笑道︰「我拿你當女兒。」
泉城是昊月國邊疆第一大城,元非傲這十年來一直鎮守此地。但是從他進城到現在,除了守城的將士和他熱情地打招呼以外,城里百姓都只是遠遠地對他笑著點頭。
雙兒好奇地問︰「怎麼老百姓沒有夾道歡迎你?」
他好笑地睨著她,「又不是打了打勝仗回來,擺那些虛張聲勢的陣仗做什麼?我最討厭下面人做一些充場面的無聊之舉。若你心中有老百姓,老百姓心中自然敬服你。若他們心中憎惡你,就是給你送錢送禮,也會在暗地里唾罵,在禮物上吐口水。」
「說得對,那些貪官污吏就不懂這些道理。前年我看到有個貪官給我……們古大少送禮,送了老大一塊牌匾,上面寫著什麼商家典範,國之根本。還是烏木描金漆的呢!結果古大少冷笑一聲,就讓人劈了那塊牌匾當材燒。我問他為什麼?他也不答我,大概也是和你一樣的想法吧。」
元非傲點點頭,「古連城也算是看得透徹的人。」說到這里,他心中的疑雲又密布了起來。
迸連城是個頗有手腕和心思難測的人,說要把妹妹嫁給他,可到現在還沒和他親自聯系,這葫蘆里到底在賣什麼藥?
而皇上那邊,在他突然離開以後,指派人送了封信,讓他先以邊關事宜為重,不必急于趕回,看樣子,倒像是不急著催他成親。他是個直心腸的人,總覺得好像被誰算計了,但一時間還沒找到頭緒。
回到將軍府,牽馬的馬夫笑道︰「將軍回來得好快,趙姑娘還說將軍大概要走一個多月,逼著我們必須把諸葛亮的前後出師表都要背熟。」
元非傲一笑。「這麼說來,我這將軍府現在是不是變成學士府了?」
雙兒跟著走下來,小聲問道︰「這位趙姑娘,就是你救得那個姑娘?」
「對,一會兒給你介紹介紹。」元非傲看她一眼,「你的腳走得了路麼?」
「走不了你背我?」她俏皮的眨眨眼,說著徑自竄到了元非傲的背上。
肖典在一旁看了氣得叫道︰「雙兒下來!這是將軍府,成何體統!」
「沒事兒,她比一只猴崽重不了多少。」元非傲卻不以為意,哈哈笑著背著她就大步進府。
愛中人都好奇又詫異地看著他們向來威嚴冷峻的將軍大人居然像個大頑童似的背著一個陌生男孩回府,不禁竊竊私語,打探這個男孩的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