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非傲拿起酒也給他倒了一杯。
雙兒小心翼翼地捧著酒杯,抿了一小口,立刻伸出舌頭吐著氣,「好辣。」
「沒喝過酒?」瞧他居然被酒辣得眼淚鼻涕直下,似乎是第一次喝酒。
「嗯,莊里管得嚴,怕人喝酒誤事,不輕易給酒喝。」雖然第一口被辣到,但雙兒還是忍不住再喝一口。
「你真想跟著我保家衛國?」元非傲淡淡的問。
「想啊,我識字,會點功夫,可以做將軍的貼身隨從。」他張大眼楮,滿心期待,「將軍肯收我了?」
元非傲喝了一口酒,意有所指的再問︰「我扭斷你胳膊,你都不記恨嗎?」
雙兒看看自己的手臂,笑道︰「誰讓我先找將軍的麻煩呢!這是咎由自取。以後我會小心,不讓將軍再有機會扭斷我的胳膊。」
「你覺得我會答應你嗎?」
雙兒沉默一瞬,又仰起笑臉,「將軍沒道理拒絕我啊!」
元非傲盯著他的臉,之前沒有仔細看他的長相,因為太過普通,現在看來他的皮膚不算白,五官不算出眾,可那雙眼楮,竟有幾分秋波蕩漾,媚意橫生,不像男孩,仔細想想,他有時候更像是個女孩子,說話細聲細氣,全無陽剛之氣。
想著想著,他忍不住伸手去拉雙兒的衣襟。
雙兒嚇得死命抓住衣服,驚叫道︰「將軍,您不會有斷袖之癖吧?」
「斷袖之癖」四字是他的大忌,部下可以嫖妓,但決不許臠童或是豢養男寵。否則一旦發現立即逐出軍隊。所以雙兒這一叫,他也不得不放手,但依然狐疑地看著他,「有沒有人說過你像女孩子?」
雙兒捧著酒盞的手一震,苦笑道︰「好多人都這麼說,我娘總說我投錯了胎。」
听他這樣自嘲,元非傲稍稍釋疑,但是提到他娘,元非傲不禁想起他在昏迷中叨念的那些話。「你娘總是打你嗎?」
他一震,呆呆地看著他,「將軍……為什麼這樣問?」
「現在是我問你。」元非傲眉宇一沉,不容人置疑。
雙兒捧著酒杯,似乎整張臉都埋到酒杯里。元非傲等了半天等不到他的回答,忍不住伸手拿走他的酒杯,卻意外地看到他臉上流下幾道淚痕。
怎麼回事?他觸動他心中的痛嗎?一瞬間,元非傲心中涌起歉意,大手拍了拍雙兒的肩膀,「好吧,不願說就別說,我不強求。」
將雙兒杯中酒一飲而盡,他破天荒地勸了一句,「能多吃一些就多吃一點,要知道,我們要去的地方可是出了名的窮縣,到時候你可能連這種牛肉都吃不到。」
雙兒好奇地問︰「這里距離皇城不是沒多遠,為何會窮到那種地步?」
「一山一風景,一處一人情。你出門少,見得少,其實這也沒什麼奇怪的。」
元非傲淡淡說著,轉個話題,「你今年幾歲了?」
「十八,怎麼了?」
「你有十八歲?」元非傲質疑地仔細打量他一番,「看來古連城對下人還真是不怎麼樣,十八歲的小伙子在我軍中,可不會餓成像你這種皮包骨的身材。你這個樣子要是上了戰場,敵人大喝一聲可能就把你震暈了。」
雙兒急忙為自己辯白︰「所以我才要跟著將軍您啊!待我參了軍,身體很快就會變強壯。將軍不用我,怎麼知道我不行?」
元非傲向來喜歡自信又上進的人,听到雙兒如此說,不覺勾起嘴角微微一笑。
「我看你身子骨嬌弱,雙手細皮女敕肉,你在古家應沒做過粗活,只怕從軍你做不來。你可知我的軍隊向來紀律嚴明,只有戰死的將,沒有逃跑的兵。」
雙兒眼中收起玩笑之意,多了肅敬和莊重,「我知道,我不會逃跑的!」
「你若是逃了,」元非傲驀地睜大眼瞅著他,「我會親手殺了你。」
听到這樣可怕的威脅,雙兒卻輕輕呼了口氣,因為這句話意味著元非傲已經答應收下他了。
他悄悄拿回自己的杯子,然後倒了酒,喝了一大口,這一回依然把他辣得涕淚縱橫,但是他的嘴角卻始終掛著一彎得意的笑。
靖邊將軍又怎樣?還不是乖乖上了「他」的當?日後誰死在誰的手上還不知道呢!
第3章(1)
雖然元非傲有事先提醒,但是鹽城的窮困還是讓剛下馬車的雙兒吃了一驚。
蕭條的街道,客棧也好,酒店也好,沒有一個招牌是干淨漂亮的,全都沾滿塵土,酒幌也是破損的。街上很少有人,即使偶爾走過一人,也是面黃肌瘦,好像八百年沒吃過一頓飽飯似的。
「這里怎麼會是這個樣子?」雙兒緊皺著柳眉,「這里的縣官這麼無能,朝廷怎麼不換個人來治理?」
「是這里的土地不好,據說什麼東西都種不出來,也試著做過幾種營生,但是無人精通財政,所有買賣堅持不了半年必然關店。朝廷已經免了這里三年賦稅,但是地方官員依然沒辦法讓百姓富裕起來。」元非傲顯然對這里很熟悉,耐心地解釋給他听之後,對身後的肖典說︰「鄧瀾應該是在他的將軍府里,你派人叫他過來見我。」
「是。」肖典領命傳話去。
雙兒見元非傲走進一間破爛不堪的客棧,不禁問道︰「為什麼我們不去將軍府住?那里總比這里的客棧好吧?」
「此地可能有敵情,若我大張旗鼓地住進將軍府,很快就會被敵人發現。」
一行人進到客棧,因為生意太差,並沒有伙計或掌櫃出來招呼,元非傲用手中的長劍敲角落櫃台的桌子,結果從桌子後方居然站起來一個人,睡眼惺松地說︰「店里現在沒錢,要飯請到別處。」
「什麼要飯?」元非傲的隨從怒道,「我家主人要住店!」
那伙計這才看清眼前出現了一行人,大概是被元非傲冷傲的氣勢震懾住,急忙從櫃台後面跑出來,差點摔了一跤。「客官,真是對不住,您要幾間房?」
「六間。」元非傲看了看櫃台上那厚厚的一層塵土,又道︰「我在這里等,等你們把房子收拾干淨後我再住。叫廚房準備吃的,兩三個菜就行,酒壇子是十斤一壇嗎?先來五壇。」
他回過頭,只見雙兒正用自己的手帕認真擦拭一張桌子和一旁的板凳,雖然他因為一只胳膊受傷,動作不太協調,但看得出來,如果不把那些東西擦干淨,他死也不會坐下來歇腳。
「別擦了,將來在戰場上你要席地而坐的地方還多著呢。」某個將士鄙夷地沖著雙兒輕笑一聲,「瞧你真像個嬌貴大少爺,勸你還是早點回家找你娘喂你吃女乃吧!」
元非傲見雙兒的眉頭稍稍皺了下,卻沒有開口辯白,他將桌子細細地擦了一遍之後,將那塊手帕丟掉,然後又掏出第二條手帕,墊在一張凳子上,恭恭敬敬地對他說︰「將軍,您坐這邊吧。」
元非傲走過去,無視那塊手帕,坐在他對面的一張板凳上。「一個大男人揣著那麼多條手帕做什麼。」還沒等到酒,他不耐地用手指敲點桌面,雖然雙眼沒有看著雙兒,卻對他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
「在古家做事得處處小心,我們少東下車不會踩到地上,一定會踏在一張凳子再上台階;宅子里的地磚每天至少要擦上三遍。若是讓少東發現誰偷懶,一定會被扣掉那個月的月錢。所以每個下人的身上至少得揣著五、六條手絹。」將軍不領情,他就自個兒坐。雙兒一手托著腮,自己坐在那塊手帕上。
伙計很快端上酒壇和兩個菜,雙兒夾起其中的炒白菜,嘗了一口,立刻啪的一聲把筷子摔在桌上,怒斥,「這種東西連給狗吃都不配,怎能給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