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真的只是抱她而已。擁著她倒在床上,皇甫夕從後面抱住她,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將他的臉頰貼在自己的後背上。這樣緊緊地被擁抱著,幾乎毫無縫隙地緊貼著,就像是自己被強烈地愛著,需求著。
而這種姿勢、這種溫度、這動人心魄的感覺,真的從夢中變成現實了?
「小怡,妳長大了。」他在她身後喟嘆著,很是感慨。「以前抱妳的時候,妳瘦瘦小小的,現在我卻要用全力才能將妳抱住。」
他的聲音透過她的後背傳來,似是穿過她的心扉。
「人總要長大的嘛。」她苦笑了一下。
「但是我依然可以抓住妳,抱住妳。所以無論妳怎麼變,妳都還是我懷中的小怡。」他的聲音里有笑意。
她蜷縮著身子,不敢再說一句話。久久的,他也沒了聲音。
他睡著了嗎?她不敢動,怕驚醒他,但又想趕快抽身離開,她怕娘在等她。
餅了好久,她試著動了一下,結果他的雙臂圈得更緊,一聲低喃響起!「別動,我這里已經空了四年了。」
驟然像是被一股熱水澆注心頭,她的雙眸瞬間盈滿了暖流。多美的夢啊,哪怕只擁有這一瞬,明日就要她去死,她也心甘情願。但是她不能死,她還有父母,還有那個身陷圄圄、命在旦夕的弟弟需要她去救。
懊怎麼辦?怎樣才能救下弟弟,又不牽連他踏進這淌渾水里?
忽然間,她想起了剛才那兩名書生——雖然趕了一天的路,神情疲憊,但是他們的眼中卻煥發著熱烈的神采,那是一種熱情渴望。
他們必然是期盼著能進京高中,然後改變自己的一生,一步登天,光耀門楣。
陡然間,一個大膽到連她自己都為之咋舌窒息的念頭在眼前閃過——或許,這是她唯一可選的道路……雖然危險至極,卻也最為有效。如果……她女扮男裝去參加科舉呢?
只是幾日的工夫而已。刑部要是審問弟弟,也不可能在幾日之內就定案殺人,總要等到秋後問斬,如果她科舉高中,那麼她就有機會進入官場仕途,然後從中斡旋,救助弟弟。這樣既不會拖累皇甫夕,也能達到目的。
當然,這其中的危險顯而易見。
第一,以女子之身參加科舉,一旦被發現,她必死無疑。再來,她是宮中逃妃,已有死罪在身,再暴露身份,就是罪上加罪,可以千刀萬剮了。但是,換個角度想,最危險的事情也許反而是最安全的,認得她的人都是宮里的後妃們,這些人是不會有什麼機會見到朝中大員的。而且,既然她已先有死罪在身,再多加一條也沒什麼大不了了。
最重要的是……倘若她不能及時救出弟弟,母親必然活不下去,父親也生不如死,全家人等于都走入絕境。
既然左躲右閃都是一死,那麼,何不拚一拚,為自己拚出一條活路?
暗中撐緊了拳頭,她的心頭坪坪狂跳,那種激動和不安,讓她很想立刻跳起來去安排一切。只是身後的這個男人……失而復得之後,又讓她怎麼能放得開?
第6章
皇甫夕本不想睡去的,但他趕了一天一夜的路,終于在第一時間找到唐可怡,這份釋懷讓他卸下了所有的疲憊,無力阻止自己沉入黑甜夢鄉里。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覺得臉上像是被一層溫暖的東西罩著,刺著眼楮,讓他不得不伸出手擋在眼前,適應了好一陣才慢慢睜開眼。
原來天色已經大亮了,陽光毫無顧忌地灑在臉上。他想起昨晚,一側頭,身邊竟沒有了唐可怡。
他忽然有種不祥預感,疾步走到門口,一拉房門的同時大聲喝道︰「來人!」
樓下已有侍衛佇立,急忙抬頭回應,「主子!」
「人呢?」他凝眉問道。
不需要指名,他們該知道他問的是誰。一名侍衛回答,「怡妃說要陪母親去街上走走,一早就出門了。」
「出門走走?」皇甫夕蹙起眉峰,不祥之感更盛,一揮手吩咐下去,「立刻去找!」
丙然事實印證了他的預感。侍衛們在宿縣搜找了一圈之後,完全沒發現唐可怡的蹤影。
侍衛長臉色慘淡地跪倒在他面前,請求治罪。
而皇甫夕一語不發地看著門外的青石板路,卻沒有立刻發火。
他知道,這一次她是存心逃掉,而會讓她逃掉的一部份責任在自己,畢竟他也沒有下令看守她。當找到她的那一刻時,連他都松懈了,更何況這群屬下?
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她會在他們的眼皮底下玩失蹤。而他也意識到自己之前的謊言犯了個錯誤,他不該用「神捕營捉拿逃妃」這個名號來嚇她,他猜想她的逃跑和這個謊言有關。
「派一隊人去怡妃的家鄉看守。」他思忖著布置人馬要將她再次抓回來,但是直覺告訴他,她不會是陪母親回家,因為這不是她逃出宮的目的,也不是她母親進京的目的。
「再給王利追發一封信,告訴他,倘若有任何人上門打探唐可懷的案情,就地扣下,不許放跑來人!」
「是。」
又回到東都了。
唐可怡深深呼出一口氣。現在和她不熟的人已經認不出她的樣子了,她買了一身東岳文人最常見的青衫,扎好方巾,手中握著一把折扇,再加上她的容貌本來就不是驚艷型的,換成這身裝扮之後,時常听到周圍人評價她的話都是——那個俊俏的小後生。
外型上是騙過所有人了,她將娘親安置在郊外的一幢小民房里,這地方是徐家老夫婦借給她的。
她那日一早帶著娘和丫鬟悄悄離開宿縣的時候,無意中又遇到了那對老夫婦。
徐婆婆好奇地問她要去哪里,說是有人曾經向她打听過她的下落。
她情急下編了個借口,說是京中有登徒子要對她這個寡婦染指,本想要逃跑,可現在又得要帶著娘親回京,怕沒有安身之所。徐婆婆是個熱心人,立刻義憤填膺地說︰「難怪來打听妳消息的那個人看起來凶巴巴,就像官差似的。要不然這樣吧,我們倆要過一段日子才會回京,南城外曲流村里有兩間小房,現在讓隔壁的張嬸照應著呢。妳就先和妳娘去那邊住,避避風頭吧。」
唐可怡喜出望外,連聲謝過徐婆婆,來到曲流村,就這樣安頓下來。
她不能告訴娘說自己是從宮里逃出來的,也撒謊自己是和皇帝告假出宮省親。
娘對于她一直在外面流連,沒有回宮之事覺得奇怪,她便笑著辯解說這是因為在外面打听弟弟的消息比宮里方便。
然後她將母親托付給鄰居張嬸照應,自己只身回京。
進城門的時候,被城門的守軍攔住,拿著一幅畫像對照她看了好一陣,還嘀嘀咕咕地說︰「這小子怎麼和畫像上的人倒有些相似?」
她猜測是宮中為了搜捕她而畫了她的肖像,就故作坦蕩的笑道︰「軍爺是要找什麼人嗎?不知在下有什麼可以幫上忙的?」
因為她穿著男裝,氣度從容,全無半點女兒的忸怩之態,軍卒雖然起了疑心,卻也沒有認真細查就笑道︰「妳若是個女人,我就要扣下妳了。現在趕快走吧。」
唐可怡客客氣氣地拱手做了個揖,揚著扇子走過城門後,才輕吁一口氣,將剛才緊張的心情稍稍平復。
再過四五天就是科舉開考的日子,擺在她面前有一個巨大的難題︰如何應考?
她並不是擔心自己的學識,在藏書樓浸婬書海多年,所有舉子學過沒學過的知識她早都斕熟于心,而是東岳的科舉規定,一定要先從鄉中選拔考試夠格的人才,登名造冊,呈報朝廷之後,才算具有正式參加大考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