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山伏趴在地,「陛下,他是大不過您,但是如果我說出來,我一家老小就活不了了。微臣今日厚著老臉來晉見陛下,只是想對陛下說——微臣身犯重罪,早就該死,只是為了保得家人的性命,才苟延殘喘至今。但倘若蕭叢飛欲對陛下不利,微臣一定會拚死保護陛下,只請陛下在知道真相後能饒過微臣家人。」
看著他老淚縱橫,蕭遙又是困惑又是感慨。
到底他和蕭叢飛至今隱瞞著多大的秘密,逼得他竟然當著她的面還不敢吐露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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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召選皇夫的消息大概已經鬧得滿城風雨了。但是這消息要傳到東野,只怕還要個三五天。
三五天……東野鴻如果听到了這個消息,是會詫異疑惑還是暴跳如雷?或者一怒之下對她置之不理,從此老死不相往來呢?
這一夜,忽然下起雨。風雨交加,人心也跟著煩躁起來。按照約定,赤多妖該傳來外面的消息。她曾在入城前交代赤多和也將軍每天互通進展,如果連三天他接不到她傳遞的消息,他就會想辦法攻城護駕。
赤多妖可是輕功高手,雖然外面守衛森嚴,但他的身手應該能順利傳遞消息。
但為什麼這個時候了,都還沒有他的影子呢?
忽然外面紛擾起來,依稀听到有人在喊,「有刺客!有刺客上了屋頂!」
刺客?這時候哪來的刺客?她都已經是蕭叢飛的籠中鳥,還會有誰想殺她?
蕭叢飛一得到消息,和蕭山一起到紫宸宮來看她。看到她好端端地躺在榻上,他像是松了口氣,然後笑道︰「不知道是哪來的毛賊,大概想入宮盜取財寶。陛下請放心,臣等一定會護陛下周全。」
蕭遙冷笑道︰「我當然放心,反正北陵的竊國大盜就在我面前,還有更厲害的盜賊能嚇到我嗎?」蕭叢飛干笑兩聲,拉著蕭山便出去了。待他們離去,她不禁露出擔憂神情。難道是赤多妖回來的時候被守衛誤當作刺客了?但是以他的身手,很少被人察覺。就算真被看到,只要他亮出身份,暫時沒人敢拿他怎樣,他不該故弄玄虛。
等一下,故弄玄虛?若來的人不是刺客,就是什麼人在故弄玄虛嗎?
眼見外面的風聲雨勢越來越大,殿內似乎也越來越冷。她強撐著坐起身,然後慢慢下床。此刻兩扇窗戶都開著,她知道這是蕭叢飛為了讓人時時監視自己而做的安排。
但現在的她,厭倦了被偷窺的感覺,也不想再承受這種寒風刺骨的感覺,這種冷,讓她想起了小時候被囚禁在監牢中的那份驚恐和孤獨感。
臉頰上火辣辣的疼痛,哭得嘶啞的喉嚨,四面透風的監牢,也許終生都看不見天明的黑暗……
她不要!再也不要了!
費盡力氣挪步到窗前的時候,她幾乎是撲在窗框上,重重地關上兩扇窗戶。
也許是錯覺吧,在關上窗的一剎那,不僅僅將寒風冷雨都隔絕在窗外,連身後的蕭瑟也全沒了。只是關窗就幾乎耗盡她全身的力氣,扶著窗欞,她一點點的滑落,雙腿發軟地跪倒在地。
幽長的嘆息,回蕩在空曠的殿里。她不想流淚,因為她的淚早已在多年前的那個夜里流干,所以,她嘆氣並不是憐憫自己的身世,而是痛恨自己的無力。
無力,即使身為一國之君,依然沒有分辨忠奸的慧眼,沒有揚善懲惡的魄力。
女流之輩,這是男人們在嘲笑女子時的用辭,而她,身為女流,卻不想流于凡俗。
但事實告訴她——徒有幻想是不夠的,她做得太少,把希望誤寄于人性本善更是荒謬。
如果這一次走不出這個坎坷,她個人生死無妨,北陵該往哪走,赤多族與蕭氏還能否和平共處,才是她最最憂心的。
「唉!」她再次嘆息,扶著牆,慢慢讓自己站起身子,狼狽的姿態,讓她忍不住噗嗤笑出聲。
這就是北陵女皇的風采?像是只被折斷了翅膀的鳥,或是打斷雙腿的麋鹿,那還有力氣和東野南黎西涼一爭天下?陡地,身後有個聲音鬼魅般響起,「又是嘆息又是笑,妳在作夢嗎?」
她全身一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她的幻覺吧?因為太想念那個人,才會以為那個人此刻就在她身邊。但不可能啊!
蕭遙轉過身,想親眼證實只是自己的幻覺,但是有股風欺近,從後面鉗住她,讓她轉不過身來。
「妳想看我嗎?我偏不讓妳看。」他笑著禁錮了她的行動,卻也扶住了她過于虛弱的身體。
她還是不敢相信,用手模索著身後那具溫熱的身體,她看不到對方的臉,只是這個高度、身體觸踫的感覺,又太過熟悉,熟悉到她好幾次想喊出那個人的名字。
「怎麼不說話?還是幾天不見,就忘了我的名字?」他一把打橫抱起她到床榻上,在她還沒能看清楚他之前,先用他的唇宣告了他的身份。
那火熱極具攻擊力和魅惑力的吻,漸漸點燃起她體內的記憶,讓她在感受過去曾在他懷中經歷過的種種纏綿之外,狂喜也盈滿了她的心頭,溢出了唇齒……
「東野鴻,」她不可思議地輕呼,「這不可能!」
「不可能?那妳還願意和什麼男人這樣親熱?」他暫時放開她,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蕭遙的眼楮終于適應黑暗,可以看清他的輪廓,和他那雙向來清亮得比暗夜星光還要逼人的黑眸。
「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私自做主選什麼皇夫,妳問過我的意思了嗎?」
他的聲音還是徐徐如風,只是這一刻,多了些許以前不曾有過的惱怒。
她望著他的臉,嘴角竟綻出一朵笑容。
「若不如此,你會來救我嗎?」
「借口。」沉默了許久之後,東野鴻才咬著牙說了一句,「倘若我不來呢?」
她淡淡地說︰「那就算是我看錯了人,隨便嫁什麼人都好,這不就是女人的命嗎?」
東野鴻瞪著她。「真不知道妳這個女人到底在想什麼?」見她沒有反駁,他仔細審視她的樣子,「是不是被人下了毒?」
「是一種迷藥吧,我經常昏沉沉的,使不出力氣。」
他伸出雙指搭在她的脈上,脈象印證了她的話,這只是一種迷藥,不是毒藥,才讓他暫時松了口氣。「回頭我找到解藥幫妳解了毒之後,就帶妳走。」他私自做主,不容置喙。蕭遙立刻反對,「不!不行。」
「為什麼?」東野鴻盯著她,「妳還想留在這里做什麼?」
「若你是我,能留下一個攔攤子的北陵給後人嗎?」她斬釘截鐵地說︰「就是要走,也要解決完這里所有的紛爭才行。」
「我先幫妳殺了亂黨。」斬草除根,杜絕後患。
「不行!」
東野鴻有點惱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妳到底想怎樣?」
「殺人是最簡單的方法,卻也是最愚蠢的方法。難道除了你,我就派不出人去殺敵人嗎?我之所以留著蕭叢飛的狗命,是因為在我皇弟身邊可能有他安排的人,一旦我動了他,就會害了皇弟。」
「妳這個長不大的皇弟,真是個拖油瓶。」東野鴻蹙眉,「先說好,我可不想帶他回東野。」
「即使你有這個意思,他不會答應,我也不會同意的。你說過,不能讓他再牽著我的衣襟學走路,他該跑起來。但是在此之前,我這個皇姊必須把他扶正,讓他站穩腳步,然後再開始跑。」
「听起來還真是麻煩。」他側著身子躺在她身邊,眼楮望著宮殿的頂端橫梁,「好吧,告訴我,妳到底想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