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風听這邊吵得熱鬧,皺皺眉,走到殿門口,卻看到殿外站著一個女人,仰頭看著一棵高大的龍角槐。
這種表情和動作,讓乘風忽然想起冷艷。他走過去,很恭敬地躬身,「是梅姬娘娘吧。」梅姬轉過頭,冷淡的開口。「你是誰?」
乘風望著她木然的表情,「在下乘風,是月陽人。我是冷艷的師兄。」
梅姬對這個名字並沒有反應,于是乘風又補充了一句,「就是你們說的艷姬。」
梅姬的雙眸陡然亮起來了,「艷姬?她……在哪里?」
乘風咬牙,「大概是在龍御的身邊吧。」
「在陛邊?」梅姬失神地喃喃自語,「她不是已經走了?原來她又回來了?居然還在陛下的身邊?」
「她沒有娘娘勇敢,就像是被養在金鳥籠慣了的金絲雀,即使放走了,還是要為了錦衣玉食飛回來。」
梅姬若有所悟地看著他,「你在嫉妒。」
乘風臉部有些抽搐,重重地一握拳,「是,我是在嫉妒,因為艷兒原本應該是我的女人,我們倆青梅竹馬在一起十年了。」
她冷笑道︰「無論你們有多少年的情意,她到底是陛下的女人。如果真的要比,我比她先入宮,但是得到的聖眷卻遠不能跟她比,我又憑什麼要受這份羞辱?」
他涼涼的接口,「所以你背叛了龍御,給他戴綠帽子,這種魄力一般女人可沒有。只是今日裘飄正把你擺在城頭當擋箭牌,這種結局你也沒想到吧?龍御那一箭如果射出去,你必死無疑。」
梅姬悵然地望著那棵高大挺秀的龍角槐,「我決定走出這一步的時候,就已經料想到結果。」
「那麼,龍疆亡國時你是準備留在龍疆,還是回普魯圖國?」
「這個與你無關吧?」她又看了他一眼,「我倒是有點奇怪,你我沒有任何關系,你忽然跑來找我聊天,是有求于我嗎?」
「我只是憐憫你。」乘風笑得有些殘忍,「一個女人失了名節,背叛了丈夫,又被情人當作擋箭牌擺在城頭上,我若是你,就沒有勇氣活下去了。」
她冷冷地笑了笑,「我還沒有看到艷姬死在我面前,怎麼會先死?如果經歷這場浩劫,她和陛下還能幸福地長相廝守,才是我最沒勇氣活下去的時候。你們月陽人不是此次盟軍的一支嗎?怎麼你站在裘飄正這邊,她卻又回到陛邊?要笑,先笑你們月陽吧。」
乘風的臉色鐵青,反駁道︰「艷兒不會背叛月陽,她回到龍御身邊必定是為了我們月陽的計劃。倘若她敢背叛月陽,我一定會第一個殺了她!」。
梅姬瞥他一眼,「是嗎?我看你未必下得了手。男人對自己喜歡的女人大概都是憐香惜玉的。嘴里越說恨她恨得要死,其實心中越是愛她愛到瘋狂。她從宮里失蹤時,陛下的眼神彷佛可以殺死所有人,但是我知道,如果她再次出現,陛下絕對不會殺她泄憤。至于你,大話也不要說得太早吧。」
乘風陰陰地說︰「好笑,你我第一次見面,你卻好像能看透我似的。如果有個機會讓你殺了龍御,你會下手嗎?」
「我不知道。」她淡淡地回答,「我只知道,我看你,就像看我自己一樣清楚。」
因為他們都是因為嫉妒而身陷瘋狂的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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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月陽和普魯圖國的邊境,我曾經看到梅姬坐著馬車從普魯圖國返回龍疆。後來我听到她跟人說話,對方表示聯軍已經攻下龍疆皇宮,要她趕快回到皇宮中。」冷艷把自己看到的秘密告訴了龍御,「那時我才知道龍疆出了大事,只是怎麼也不敢相信梅姬會跟這件事有關系。」
龍御披著披風坐在床榻邊,地上鋪著剛剛繪制出的戰局形勢圖。听到冷艷的話,他並沒有太多的神色變化,只是用床頭的寶劍指著地圖上的一塊說︰「這里是玉龍澗的一條小路,因為被叢林掩蔽,外人不是很清楚。這條路非常狹窄,只能容得下一人一騎過去,但卻可以通到皇城的西側,如果從這里派兵突襲,便是一支奇兵。」
冷艷心中仍有疑慮,「你跟我說這些……不合適吧?」
「為什麼?你以為我會怕你把這些事情告訴敵人嗎?」他斜睨著她,「你與其用那種方法殺我,不如趁現在,拔出這把劍,一劍扎在我的心窩里,會讓我死得更痛快些。」
「你算準了我不會殺你。」她悶聲說。
「不,我算不準。」他慨然嘆息著撫模她的臉頰,「我曾經以為我可以很準確地把握你的內心,結果你刺我一針,逃跑了。所以現在我不敢說能猜到你在想什斗麼,只是艷兒,既然你肯在我遭遇困境時回到我身邊,就不會再在這個時候刺我一劍,對不對?」
「陛下準備何時反擊?」她避開這個話題。
「今夜。」他的答案讓她吃驚。
「今夜?可是你的人手夠用嗎?我听宋將軍說,玉龍澗里只有五萬人馬。而敵軍有十萬。」
「奇兵不在多,而在奇。一擊得手後再由大軍配合。我的大軍最快明天,最遲後天也就到了。到那時候,作戰點連成一線,戰局就不一樣了。」
「那還有一天一夜的時間哪,為何非要急在今夜動手?」冷艷不懂兵法,但也知道這是很冒險的行為,「如果宋將軍帶兵突襲,你這邊就會後防空虛。」
「不是遠征帶兵,是朕。」
他的話讓她再次大驚失色,「你都傷成這樣了,還要騎馬突圍?你瘋了?」她死死地按住他的手,「我絕不讓你去!」
「我不會單獨去,我還要帶著你,一起去。」他微笑著反握住她的手,「我要你親眼見證,朕是如何奪回我的龍疆皇城,奪回我們的極樂宮!」
「你瘋了,你作戰總是用這麼不要命的打法嗎?」她喃喃低語,心緒一片混亂。不跟著他一起去,她不放心,跟著他一起去,就等于是公然反叛月陽。
「那麼,你是要看著我去玩命,還是陪著我一起去死?」他噙著一絲溫柔的笑意,臉龐緊緊貼在她的臉前,近在毫厘。這種壓迫的力量讓她無奈地輕嘆一聲,「你……明明知道的。」
她既然回來了,就已經選擇與他同生共死。做叛徒也好,做天下人唾罵的笑柄也罷,她此時唯一的身份,便只剩下一個——他的女人。
帳內有片刻的沉靜,然後他的唇擦著她的耳際忽然問道︰「艷兒,你愛朕嗎?」
停了一瞬,她回答,「不愛。」
摟著她的雙臂一緊,「什麼?」這個回答顯然不讓他滿意,「你在說謊。」他肯定地下結論。
但她卻說︰「我愛的是那個「我」,而不是「朕」。」
又是片刻的沉默,他才幽幽地笑道︰「好巧妙的回答。艷兒,這個問題我問過許多人,但是她們的回答都一樣,她們說她們愛朕,只有你是這樣回答。」
「那陛下一定不相信她們的答案吧?」她靜靜地轉過身,雙手托著他的臉,認真地說︰「但是我相信她們的話,她們都是愛你的,只是你沒有讓她們走進你的心而已。不要把旁人看得那麼功利,你所有的妻子中,唯一不能愛你,也不該愛你的,只有我。」
他凝望著她的眼——那里盛載了太多復雜的情緒,有糾結的愛,有矛盾的痛苦、憂傷的堅定。
于是他什麼都不想問了,只是握住她的雙手,將熱吻烙燙在她的唇上,緊緊地,深遠而綿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