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極樂宮中倏然點起十余只燈籠,驟亮的燈火映照著月姬慘淡的臉色和一臉鐵青的龍御。
「把雲姬帶來見朕!」他冷冷地頒下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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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姬被抓來後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訴自己冤枉,龍御冷冷地看著她,就像看人演戲一樣,等她哭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他才開口,「既然你說自己是冤枉的,那月姬給你的銀票呢?」
「在臣妾的宮里。」
「叫人拿來給朕看。月姬,你給她的銀票票號是多少,還記得嗎?不記得也沒關系,只要查一查這銀票是從哪家錢莊開出的就知道了。」龍御胸有成竹地看著雲姬驚恐的表情,陰陰地冷笑,「你知道慫恿月姬去迎客樓買凶她可能不會就範,所以你事先跟她借了銀票,又用這張銀票去買凶,想嫁禍給她。這招倒是夠陰狠,只可借你低估了她,也高估了自己。」
「臣妾……真的沒有。」
「還不承認嗎?」龍御一挑眉,「朕再找個人,讓你心服口服。」他一揮手,從旁邊的屏風後走出來一個人。
雲姬一見那人,立刻心灰意冷,不過她還在垂死掙扎著,「梅姊姊,你可千萬別冤枉我……」
梅姬嘆口氣,「那天我就勸過你,別說那樣的話,萬一傳到陛下的耳朵里,該怎麼辦?」
「我……陛下,臣妾只是一時鬼迷心竅,臣妾是氣陛下被艷姬獨霸,並不是真的想讓她死……」雲姬的伏地痛哭說明她已經認罪。
龍御看著她的眼神沒有一絲的憐憫,抬頭,向站在宮門外的內侍說︰「帶她回她的寢宮,賜她一杯鶴頂紅,然後叫她的家人進來收尸。雲姬,朕念在昔日情份,賜你一個全尸,也算是仁至義盡。」
雲姬哭號著被帶了下去,大殿中一時間氣氛冷凝,誰也不說話,月姬像是被嚇傻了,只是呆呆看著雲姬消失的背影。梅姬緊咬唇瓣,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龍御看了眼兩女,「你們也各自回宮吧,今日的事,到此結束,朕希望雲姬的事可以給宮里所有的人一個警告。在朕的面前不要妄想耍花樣,被朕發現的話,定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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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回後面的寢宮,艷姬正靠著窗欞,仰望天上的明月。
他走過去,像往常一樣從後面環住她的腰,將頭枕靠在她的肩膀上,柔聲問道︰「月亮好看嗎?」
「沒有你的這個計策好看。」她幽幽地回應,「這就是你突然讓她們回家省親的原因?」
「不盡然,辦完這件事,她們還是可以回家省親。」
「她們還敢回家嗎?一夜之間,死了一個雲姬,她們已是驚弓之鳥。但恨我的人,並未因此化解恨意。」
「你怕她們當中還會有人對你不利?」
「我不怕,我連死都不怕,還怕她們嗎?」她側過身,反抱著他的腰,腳尖輕踏,將唇送到他的唇邊,「多謝陛下為了臣妾做這麼多的安排。雲姬之死,陛下不傷心嗎?」。
「朕有你就行了。」他回應著她的唇。
「也許有一天,會有另一個艷姬出現,然後臣妾就會變成雲姬。」
「你不會。」他一路吻下,「你沒有雲姬那麼多情,你不會為了朕被搶走而殺人。你是個無情無義,不知道感恩的冷血女人,不,是冷血妖精,吸走朕的心魂,然後還笑著看朕死去的妖精。」
她輕顫著,「臣妾在陛下眼里這麼可怕嗎?」
「唔——」他沒有再說話,因為嘴巴已經騰不出空來。
她騰出一只手,從桌上拿起一只酒壺,對著壺嘴喝了口,他的唇準確找到她的,這一口酒液被她趁勢注入到他的口中,混合著彼此氣息在他們的口腔中流轉,微辣,也微甜,從唇齒間、舌尖,一直流到咽喉,流進心里去。
心醉情迷,因為酒,因為人,因為這段錯亂的情。
她的手指一直緊扣著他的背,在他吻得最難分難解時,她的手指再度撥開指環上的戒面,撥出里面的那枚針。這一次,她沒有再遲疑,精準的、不給自己任何後悔機會的,用力地扎了下去——龍御全身一麻,眼神在一瞬間變得迷離恍惚,更有許多詫異,像是在對她說!我以為你不會真的下手,我以為你已經改變了心意。
他的身子軟軟地倒了下去,她向下一蹲,將倒下的他抱在懷中。
最後一次的擁抱,可以相聚的時刻已是須臾,因而彌足珍貴。
「御……」第一次,她叫出他的名字,這個在心底流過無數次的字,終于可以念出,卻不是為了讓他听見。
「我愛你。」她用誰也听不到的聲音呢喃道。
然後,清淚長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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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御悚然驚醒。剛才他夢到艷兒終于對他下手,在他的後背扎了下,接著他就神志不清地昏倒了。那顯然是夢,否則他不會還活著躺在床上。這里是極樂宮,這一年來每次他睜開眼,先看到的都是艷兒光果的後背,或是床頂紫色的紗帳。今天,他先看到的是紗帳,那麼身邊該是……
他隨手擺臂,意外地撲空了。往旁邊一看,竟然空無一人,甚至在那半張床上沒有半點溫度。
「艷兒。」他坐起身,揚聲呼喚。
沒有回應。
他下了床,顧不上穿鞋,赤著腳站在冰冷的石板上,環顧四周,不確定她是否在宮里。
「艷兒?」他疑惑地推開窗,以為她會在湖邊。
外面夜幕低垂,湖邊的情形在明澈的月光下一覽無遺——沒有人。
「艷兒!」他的聲音又高了幾分,奮力推開門,奔了出去。
石子和凋落的枝葉扎入他的腳心,刺得生疼,他聲音因為疼痛而有些顫抖,「艷兒——」
湖水上,風聲呼呼,湖水邊,落葉蕭蕭。極樂宮的今夜是滿目的蕭然和肅靜,肅靜得讓人心驚膽寒,讓人不寒而栗。站在她常坐的那塊青石板上,他抬起頭,向著明月,向著寰宇,向著那已知的過去和不知的未來,嘶聲長呼,「艷兒——」
這一聲,喊碎他的靈魂,喊碎漫天的月光,喊碎無數過去曾有的甜蜜。但是,無論他怎麼呼喚,再也喊不回她的身影了。
她已如煙般離去,一如她如霧般來。
花非花,霧非霧。
夜半來,天明去。
來如春夢無多時,
去似朝雲無覓處。
是夢嗎?是夢,就該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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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已經離開龍疆國十余天,冷艷依然覺得自己恍惚間好像能听到龍御叫她的聲音。那一聲如吟詠,或是輕哄,帶著溫暖,貼在她的鬢邊耳畔,總是長長久久地繚繞著,「艷兒——」她悚然一顫,那聲音竟然變得十分清晰,「艷兒,女皇陛下在等你的回答。」
原來幻境與現實竟然交融在一起,叫她的人是她的師兄,乘風。
她抬起頭,仰望著高台上那位金冠華服,面目凝重的月陽國女皇陛下。
原來,她已經不是在龍疆,而是在月陽。
「主人。」她低下頭,雙膝已經跪在地上,「屬下奉命回來交旨。」
「朕若是不叫你回來,你還會回來嗎?」月陽女皇的聲音威嚴而沉凝。
「屬下正要回國交旨。」
「交旨?你還記得朕交給你的旨意是什麼嗎?」
「屬下一刻也不敢忘。主人要屬下去刺殺龍疆皇帝龍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