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絲縈一番好意勸慰,卻讓她的神情更加黯淡,「可是我想要的並不是這種召寵,這和外間青樓里的嫖客有什麼區別?」
「啊?」曲絲縈大驚,想不到她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急得一把捂住她的嘴,「龍美,別亂說話。」
潘龍美輕輕拉下蓋在自己唇上的手,看著面前已經被曲絲縈翻亂的衣箱,「絲縈,不必為我費心找什麼‘盛裝’了,我再打扮,也不是絕世美女,皇上不會看上我的什麼美色。」
她隨手拉起一件淺綠的衣裙,「我就這樣去見他吧,是福是禍,都由天定好了。」
皇甫朝斜靠在軟榻上,看著從外面悠悠走進來的那名綠衣少女──依舊顯得過于平淡的五官,只因綠色而多添了幾分靈秀罷了,這等姿色的女孩子,平時就是他身邊的宮女,也是一抓一大把,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潘龍美走到他面前,屈膝下拜,「參見萬歲。」
他懶洋洋地抬了抬手,「起來吧,李公公沒有給你帶侍寢的衣服嗎?怎麼穿得這樣素淨?」
「李公公剛才送來了一件紅衣服,如果萬歲指的是那一件的話,容民女說句心里話,那件衣服不適合我。」
「哦?」皇甫朝向前探探身子,露出些許興味,「你的意見還真的是很多。」他伸出食指勾了勾,「過來,不要站得那麼遠,讓朕仔細看清楚你。」
她遲疑了一下,向前挪了幾步。
他眯起眼,長臂一伸,好似老鷹捉兔子一樣將她抓到自己面前。
「你千辛萬苦地入了宮,不就是想在朕的身邊嗎?還有什麼可躲躲藏藏的?」
她起初有些抗拒,但是沒怎麼用力掙扎就放棄了。「萬歲怎知我是‘千辛萬苦’入宮?」
「你敢說你不知道我原本是要讓潘家的哪個女孩子入宮嗎?」
他的語氣中露出一絲威脅,卻只換來她的淡淡一笑,「知道,但是民女想萬歲應該是有成人之美的仁君風範,不會與別人爭奪妻子的。」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皇甫朝蹙眉道。難道潘婷婷已經嫁給他人了?
「我這個表姐心中已有所屬,萬歲就算是得到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何必讓你們彼此都痛苦一世呢?」
「所以你就甘做好人,自願入宮代她‘痛苦’?」他用力一推,將她推開,「你還真是蕙質蘭心,懂得替人著想啊。」
「謝陛下稱贊。」
她居然受之無愧。
「來人,賜宴!」他忽然起身一聲高喝,早已在殿外等候的宮女太監魚貫而入,手中捧著晚膳放到兩人面前。
皇甫朝居高臨下地睨著她,「這道菜叫蛇肉炖黃豆,黃豆爛而不散,蛇肉香而不膩,是宮廷中的一道秘菜,朕很少拿來賞人的,吃吧。」
潘龍美靜靜地看著那道菜,並沒有露出他想看到的驚恐之色,她凝神思考的表情就好像在研究一篇文章般專注而深沉。
「萬歲……可是心中有什麼關于兄弟的困惑難解嗎?」她忽然出口問出這麼一句話。
皇甫朝雙手一顫,盯緊她,「你胡說什麼?」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蛇,又被稱作小龍,外人不敢輕易亂吃,怕觸犯皇家。如今萬歲已經是皇上了,這蛇應該指的是萬歲的手足,以黃豆和蛇肉炖在一起,其意……很凶險。」
那雙烏黑晶亮的眼楮從菜盤上緩緩抬起,迎視著他的目光,不避不懼,一派的坦然從容,倒讓皇甫朝的心中反而有些不安。
「穿鑿附會,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禮官佷女,竟然也敢猜度聖心,妄論朝政?」他別過臉去,卻又一擺手,「將這道菜撤下去,朕今晚要吃清淡些的。」
潘龍美一笑,「清淡些的有益身體,但能不能去除心里的燥熱就不知道了。」
深深地看了她一會兒,他忽然古怪地笑道︰「怎麼?你有辦法讓朕的心清靜下來嗎?」
他靠坐回軟榻上,順手抱起一個身邊的軟墊,一副準備長听的樣子。
他變臉這樣快,讓潘龍美有些措手不及,看著他思忖片刻才開口,「民女不能妄論朝政。」
這是他剛才給她的話,現在她反以這句話回應。
他挑眉道︰「在朕的面前還有什麼不能說的?朕現在讓你說,更何況,這不正是你和朕單獨相處,表現自己才能的絕佳機會嗎?」
「萬歲有命,民女自當遵從,說的不對,萬歲請見諒。」她輕聲道︰「丞相與四王爺,一個是萬歲的股肱之臣,左膀右臂,一個是萬歲的至親手足,血脈相連,又各有一派人馬,萬歲輕易動不得。」
「這是廢話。」皇甫朝丟給她一個不客氣的評語。
她笑了笑,「但是眼下當務之急,萬歲必須要斷出他們當中誰輕誰重,否則兩邊就會爭斗得更加不可開交。」
「還是廢話。」他的臉上沒有半點笑容。
「听說南疆那邊的茯苓國一直想和我們交好,萬歲為什麼不派四王爺作為使者去那邊出使一番呢?」
皇甫朝嘴角的嘲諷之意陡然收斂,凝神看著她。
「四王爺的姑姑好像嫁到了茯苓國去,後來兩國戰亂,四王爺應該很惦記姑姑吧?趁這個機會也可以讓四王爺見見姑姑,了卻心願。」
「你從哪里听來這些事情?」他沉聲問。
「常言說,秀才不出門,便知天下事。世人的嘴巴最愛說三道四地講故事,想听不到也難。」
他又對她勾了勾手指,這一次,潘龍美悄悄走到御階之下。
他探出手觸踫她的臉頰。「近看,你的肌膚倒是如水瓷一般,想不到你也可以是塊寶。」
他喃喃低語,目光閃爍,讓潘龍美听得心頭有些揪緊,手腳忽然變得冰涼。她察覺到有些不妙,但是抽身已經來不及,皇甫朝手下一緊,瞬間將她拉到自己懷中,讓她被迫坐在他的膝上。
「別動,這個地方,天下多少女人想坐都坐不到。」他在她的耳畔詭笑著呢噥,「知道朕招你來侍寢的意思嗎?」
「知道……」她的身子開始僵硬。
他察覺了,手指沿著她的後頸一路劃下,隔著衣服卻好像在踫觸她的身體,充滿了撩撥的味道。
「那你就應該已經做好準備了吧?可是身子怎麼好像硬得像石頭?別的女人侍寢時,可都是綿軟得好像一片落花。」
「民女……沒想過會被皇上……垂青。」潘龍美謹慎地斟酌字眼,身體輕顫著想避開他手指的「騷擾」。
「沒想過?既然入了宮,就應該想到這一點,難道你想在宮中做一輩子的老處女?」
「我……民女只想與世無爭地過自己的日子……」她的身體開始縮成一團,卻被皇甫朝翻身,被迫與他面面相對,近在毫厘的臉,呼吸可聞。
他的眼楮幽邃如潭,映出她有些慌張的眼神。
「原來你也會怕……」他捏著她的下巴,「我還以為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到了這里,就別想能做到‘與世無爭’,我是很喜歡與世無爭的女人,但是,你不可能是……」
他伸出舌尖,輕輕舌忝了一下她的唇角,感覺到她的身體驟然一緊,他有些得意地笑了,「這才只是個開始,我會讓你知道身為我的女人的職責是什麼。」
他將她按倒在軟榻上,潘龍美閉緊雙眼,「萬歲,這里太亮了。」
「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亮,才可以讓人無所遁形。」
于是她咬緊嘴唇,全身繃直,好像受罪一樣。
他皺起眉,「這麼不願意侍寢?朕有什麼讓你不滿意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