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蘿的目光一震,「你怎知他活不長了?」
「剛剛不是公主你說的嗎?此人是死是活都與你無關,既然是聖上要殺他,就算是追擊到中原,也一定不會放過他,皇宮內三百侍衛,京城里數萬禁軍,若是傾城而出地圍捕他,不出三日就可以把他斬于我西岳國中,試問他還能活得長嗎?」
捕捉到言蘿一變再變的眼神,皇後笑得更深,「更何況以天象看,這幾日只怕會有大風雪,听說他還身負舊傷,如今他是喪家之犬,肯定無法好好休養醫治,或許等不到追兵將他追到,他就要死在風雪之中了。」
「你這麼希望他死嗎?」言蘿不自覺地咬住下唇,心絞成一團,「你可知道他原本是要去鳳鸞宮為你作畫的,剛才你不是也要救他,為什麼現在又會這麼幸災樂禍。」
皇後嘆氣道︰「還好他不是在本宮的鳳鸞宮被抓的,否則本宮的顏面就將蕩然無存,剛剛被公主長劍所指的人也一定是本宮我了。至于救他,原本是舉手之勞,也想賣個面子給公主,沒想到他竟然連公主都敢欺騙得罪,這樣的惡人,我怎麼會救他。」
言蘿按壓下住胸口的怒火,沖口說︰「果然天下最善變的是女人心,幾個時辰之前你還讓他為你作畫,對他贊不絕口,現在就想置他于死地。」
「人心嘛,就如同天上的浮雲,總要隨著時事而變。」
言蘿勃然怒道︰「但是你卻辜負了一個好人的心!闢一洲特意在本宮面前說你的好話,讓我與你和睦相處,說我與你不應是敵人,而是盟友,看來他是瞎了眼!」
「他還說過這樣的話?」皇後的秀眉斂起,「看來他對公主還算是有一分真心,看在這一點真心的份上,公主剛才沒有殺他,而是放了他,也算是有所回報了。」
「你怎知他騙了我?」
皇後淡笑,「本宮雖然沒有行走過江湖,但是並非不懂一點武功,剛剛那種情勢之下,分明是官公子把公主拉上樹,而他之前顯然是曾刻意掩飾自己的本事,所以才會在救了公主之後,把公主氣成這個樣子。」
「你真的覺得他該死?」言蘿咬緊牙根問。
「敢和公主作對的人當然只有是死路一條,不管他的欺騙是善意還是惡意,騙了就是騙了,毋需解釋辯駁。」
皇後看著外面地上的樹影,喃喃自語,「過了這麼半天的工夫,那個官一洲應該被左翼他們追捕到了吧,不知是怎麼個死法,若是押回來由刑部審判就還要再拖上幾天,若是當場處決便省了許多的麻煩……」
言蘿陡然沉聲道︰「休想!」
「嗯,」皇後眉梢一轉,「公主說什麼?」
「本宮的仇家其它人休想動他分毫!」
「可是公主剛才不是說此人的生死與你無關了嗎?」皇後眨眨眼。
言蘿一言不發地持劍再度沖了出去。
一直守在門口的倩伊困惑地看著公主的背影,又轉頭去看皇後,只見皇後的嘴角掛著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似在風中悠悠飄落的紅楓,蕭瑟又艷麗,美艷不可方物,讓她不由得看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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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之前讓官一洲留在自己身邊是她傻,那現在沖出宮門去找他就是她在發瘋了。
是,她發瘋了才會不顧公主的身份,去找一個騙得她團團轉的臭小子,她發瘋了才會連自己後背上的傷都不曾包扎,就開始惦記他的死活。
自己不是已經放過大話說隨他去了,為什麼皇後的短短幾句反語激將,就讓她方寸大亂,坐立不得。
但是問遍了皇宮四城的守衛,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去向,于是她去找左翼,在左翼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劍已經握在她的手里,劍刀對著他的脖子。
「最後一次看到官一洲是在哪里?什麼時候?」她直接逼問。
左翼苦笑,「公主要問他的去處也不必這樣逼供,屬下雖然身負王命殺他,卻沒有膽子對公主隱瞞什麼,公主剛才走後,那小子也走了,他輕功之高是屬下所不及,抱歉屬下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知道他離開的方向應該是往西。」
當啷一聲,他的長劍被丟在地上,而言蘿也已失了蹤影。
左翼長嘆一聲,「看來我要早早的回家種地才可以保住這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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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面,西面哪里?偌大的京城,以他的腳程若想走掉,半個時辰之內就可以走出很遠,也許他已經出了城,也許他被守城的禁軍抓住,甚至有可能和什麼人發生了沖突,當場就……
她被自己的胡思亂想攪擾得心神不安,無意中在歇腳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站在飛龍鏢局的門口。
飛龍鏢局,不就是她此次回來京城的目的所在嗎?太子南隱答應她幫忙抓人,也不知道事情辦得如何了。
此時從大門里走出幾個人,說說笑笑地互相打著哈哈,像是剛剛喝過酒的樣子。其中一人對視上言蘿的眼楮,愣了愣,笑道︰「姑娘要托鏢嗎?」
如此平靜隨意的問話,如此輕松愜意的氛圍,如果那個牛永輝真的被抓,飛龍鏢局應該會很混亂吧。
她月兌口問︰「牛永輝是不是在這里?」
「老牛啊,哈哈,人家早就高升了。」那人拍著兄弟的肩膀,「是不是?」
「是啊是啊,咱們可比不了人家,三年不到就混出頭。」
這兩個人的對話讓言蘿覺得困惑,「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就是老牛不做鏢師,人家上個月被皇宮里的什麼四品護衛看中,挑去宮里當差,據說每月的俸銀有二十兩呢!」
這幾人的口氣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言蘿的心卻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砸了一下,「他在宮里當差?」
「是啊,也不知道這小子走得什麼狗屎運。」幾個人搖著頭從言蘿身邊走過去,唱著歌走遠了。
她只覺得手腳冰涼,手心里全是汗。
憤怒的情緒接踵而來,先是官一洲,再來是這個驚天的秘密,原來那個牛永輝竟然是父王的手下,被什麼四品護衛看中,那一定和左翼月兌不了關系!
敝不得左翼前腳來勸她回宮,後腳就能及時趕來幫她和地方差役之間的紛爭解圍,就像是精心計算過一樣。
殺人,布局,將她騙回皇宮,這才是他們的目的!
欺騙,一次又一次的欺騙!她現在才發現自己真的很愚蠢,竟然被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間。
她將嘴唇咬得生疼,她要用這種疼來警告自己從此刻起,再也不要做個任人擺布的人。
但是,現在又該怎樣,返回皇宮去找父王算賬,還是去找官一洲。
一陣疲倦感襲來,她的頭昏沉沉的,幾乎要暈倒,原來是背部的傷在作祟,本來就已在失血,她還一路狂奔,氣血翻涌下,身體已然吃不消了。
「誰也別想讓我倒下……」她喃喃地自語,靠著牆沉重地呼吸。傷口在後背,她沒辦法點穴止血。遠遠地看到一個小醫館就在前面,她想走過去找大夫包扎,腳步卻沉重得仿佛有千斤大石綁在那里,動得非常遲緩。
驀然,一雙大手將她托住,從後面環抱住她,然後她只覺得背上似有風吹過,麻麻的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誰?」她揮拳回手,被那人一把抓住她的拳頭。
「我知道你會來這里,我……放不下你,所以等在這兒。」那個帶著歉然、關切、柔情、懊悔等等復雜情緒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飄蕩,那張向來滿是笑容的臉此刻卻連一絲的笑紋都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