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听得人更加茫然,「可是姑娘你,你之前不是說……」
她記起來了,她曾經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還咬牙切齒地說︰「別以為剃了胡子我就不認得你了!」
但是她為什麼會那麼說?那個時候她的神智已經混亂,她在潛意識里把他當作了誰?
「你站近點!」她冷然命令,「站得那麼遠,怕我吃了你嗎?」
「怕,怕姑娘又出手打小生。」他還是心有余悸的樣子,腳下只向前蹭了幾步。
「沒有作奸犯科的人,我才不會隨意出手。」
「那姑娘為什麼打小生耳光?」
「因為……」她一時語塞,眼楮瞪著他想了好久才吐出一句,「因為你酸得讓我反胃!」
這年頭,就是秀才、舉人也不會「小生、小生」個沒完,他以為他是在戲台唱戲啊?
「小生我說話向來如此……」他有點委屈地瞥她一眼,言下之意似乎是︰別人從來沒有抱怨過他說話酸,只有她這樣挑三揀四地難伺候。
「你難道沒有名字嗎?」她再瞪他一眼,把他剛剛扯起的嘴角又瞪平回去。
「小生當然有名字,還未向姑娘介紹,小生姓官,名一洲,字崇美,是中原人士,今年二十,尚未婚娶,家中父母雙全,有薄田五畝,房舍……」
「誰要查你的戶籍?」她又想一掌打過去了,瞪著他,「你把我弄到了什麼地方?」
「這里啊,」他有點猶豫的向後退了幾步,像是在找逃跑路線,直到模到門閂,才吞吞吐吐著說︰「依香閣。」
依香閣?她微微眯起漂亮的黑瞳,不用多問,其實她早就該猜到這里是青樓,只是在沒有听到罪魁禍首和她說清楚之前,她還是不願意承認自己竟然會流落到這個地方來。
「算你有膽。」她冷哼一聲,讓他听不出這句話的背後,到底是一頓暴打還是更慘烈的處決。
「官公子!還沒看夠你那位漂亮姑娘啊?」隔壁又在喊了。「快點來啊,奴家們等得好心急啊!」
一連串的嬌聲催促讓官一洲在言蘿面前不由得窘了臉色,「那些姑娘讓我幫她們畫像,說是接客的時候掛出去好看。」
「哼,自欺欺人罷了,自己是什麼樣子,難道是畫筆一揮就能改得了的?」她鄙夷那些女孩子的愚蠢。
「那個,姑娘,還沒請教你的芳名?」他壯著膽子問。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傷口,淡淡地說︰「言蘿。」
「閻羅?」他一怔。「是地府閻羅嗎?」
她揚起眉毛,「你以為我像閻羅,還是覺得我叫閻羅比較合適?」
「不是,不是。」他忙著擺手,苦笑道︰「只是搞不清楚姑娘的名字到底是哪兩個字。」
「知無不言的言,藤蘿纏繞的蘿。」她剛說完,記憶深處恍若裂了一道痕。
閻羅?這個名字听來好熟……熟到心中仿佛有什麼東西要掙月兌而出。
「言蘿姑娘,那我先過去給她們畫畫,你肚子餓不餓?我請人幫你送些吃的過來。」
「不用。」她再次拒絕,「我從不在外面亂吃東西。」
「好,那你先休息。」他退出去,細心地關上房門。
言蘿沒有重新躺下,她翻起身走到窗邊,將一支小小的竹笛放在口邊,剛要吹響,卻見樓下穿梭的人群中有幾隊官兵跑過。她的動作立刻頓住,退開窗邊。
真討厭,這群揮之不去的跟屁蟲,總是如影隨形的跟在她後面,趕都趕不走。
「姑娘起來啦,要不要喝碗甜湯?」門又開了,進來的是個花枝招展的中年女人,一雙精明的眼滴溜溜地在言蘿身上打轉。
言蘿冷冷地說︰「你再轉眼珠子,小心我把你的眼楮摳出來。」
「哎呀,你這姑娘說話怎麼這麼不客氣,你和官公子流落在外可是我好心收留你們。再說我這里又不是客棧,到現在為止我都沒和你們要過一文錢呢,看姑娘你人漂漂亮亮,以為你是知書達理的人,沒想到你的嘴巴這麼惡毒,哪有人一見面就說要摳救命恩人眼珠子的……」
鴇兒的口水滿天飛,言蘿必須強壓住自己的怒氣,將一錠黃澄澄的金子扔過去,「夠了吧?別再進來,我不需要人伺候。」
鴇兒一見到金子立刻眉開眼笑,連聲著說︰「是是,姑娘,您說什麼就是什麼。」
「難怪他會挑這麼一個地方。」待鴇兒走後,言蘿自言自語地嘀咕著,「這里的女人和他一樣聒噪,想找個清靜又省心的地方怎麼就這麼難。」
再度走到窗邊,那些官兵已經走遠,她推開窗子,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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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生宮內無宮人,離愁谷中盡冤魂。
這本是江湖中近年流傳的兩句讓人心驚肉跳的打油詩,說的是江湖中兩個新近崛起的奇女子。
恨生宮的宮主是言蘿,離愁谷的谷主名仇無垢。
恨生宮名為「宮」,但只是一個外人不曾進入的空墓,據說恨生宮宮主從來都是獨來獨往,身邊並沒有任伺宮人或隨從。
而離愁谷就在恨生宮相去不遠的山谷之中,多少年來,離愁谷就是武林人士的禁地。如今因為恨生宮和它做了鄰居,這一帶更成為許多人夜不能寐,聞風喪膽的鬼域了。
據說恨生宮宮主殺人如麻,稍有不順眼就以寶劍相向,少有人能在她的劍下逃出十招以外。
離愁谷之所以讓人頭疼,是因為離愁谷向來是蛇蟲鼠蟻環繞的一座毒谷,谷主仇無垢用毒之精妙,天下少有人能解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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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主,宮主來訪。」
今日仇無垢剛剛睡醒,就有谷中婢女前來稟報。仇無垢淡淡一笑,「請吧。」
「天都大亮了,你怎麼還在賴床?」言蘿大步走進來,看到仇無垢披著睡衣,長發垂地,懶洋洋地沒有起身的意思,不由得皺起了眉,一把將她從床上拉起,「來給我看看這道傷口里的毒性還在不在。」
仇無垢瞥了眼她手臂上已經呈暗紅色的傷痕,「無妨了,這種小毒藥很容易清除干淨,怎麼,你又殺誰去了?」
「上個月搶了幾艘官船的那群河盜。」言蘿用手指按壓著傷口,「沒想到這些家伙臨死前還要射我一箭。」
「你身上沒有帶著我給你的萬靈解藥嗎?」
「沒有,上次對付無戒和尚的時候,給了被他迷奸的那個女孩子吃了。」
仇無垢又看了一眼,「那你是怎麼去毒的?」
「一個酸秀才背我去看醫的。」
「酸秀才?」仇無垢一彎柳眉懶懶地挑起,「記得你向來很討厭那種人。」
「這一個更招人討厭,只是我當時毒發,身邊也只有他,算是被他救了一命吧。」言蘿巡了一下四周,看到桌上擺滿了瓶瓶罐罐,「最近有什麼新制的毒藥?」
見她要伸手去模,仇無垢忙道︰「別動!那瓶子上面有毒。」
言蘿不由得嚇了一跳,「你現在制毒越來越不要命了,下在這種地方萬一毒到自己怎麼辦?」
「不出奇招怎麼贏那個人。」
「你這每年一賭還沒有玩夠啊?」言蘿不以為然地搖頭,「要他死很容易,要他出丑也很容易,這種比試的方法卻是最累最麻煩的,不明白你怎麼會堅持十年?」
仇無垢慢慢地梳起自己烏黑亮麗的長發,淡笑道︰「你若是想讓一個人對你心悅誠服,自然會千方百計地要打倒他才能讓他甘心。」
「我若想打倒誰,只要一劍出去對方就要求饒了。」言蘿自信地撫模著自己的劍鞘,「最多三天,絕不會給他十年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