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位就在眼前,兩人心照不宣,各自一禮又分開了。
宇文柔在一旁探過頭說;「看起來令狐笑對你的態度還好,不像上一次那樣惡狠狠的。」
她笑而無語。雖然宇文柔也為她爹做了不少事,但並無太多心計,更不懂得識人辨人,像令狐笑這樣的對手,不笑尚且可怕,若是微笑對你,必然背後藏著一把殺人的刀。
聖皇姍姍來遲,看了眼宇文柔這邊,笑著說;「小柔是第一次來,怎麼坐得那麼遠?到朕跟前來坐。」
他的特意點名讓全場的注目焦點立刻轉移到她這一桌,有太監過來搬動桌子,宇文柔當然是樂到不行,正要往聖皇身邊定,一回頭看到本來和她同席的賀非命卻還站在原地,便拉她,「小賀,你怎麼不走?」
「你過去吧,聖皇駕前不是我這樣的民女可以隨便坐的。」
大概看出兩人的爭執,他又說道;「賀姑娘請一起過來,朕還有事請教你。」
這下子賀非命也名正言順地坐到了首席。在她左手邊的那一桌就是令狐笑,兩人相距不過一尺的距離。
聖皇看起來很開心,和宇文柔立刻閑話家常起來,宇文柔第一次參加餞花神會就得到眷顧,自然極力表現,而賀非命很少開口,因此顯得有些被冷落了似的。
令狐笑的身子向她微微偏了偏,「你以為施恩于黑羽人,就可以讓他們為宇文家所用嗎?」
他突然開口,因為距離太近,暖熱的男子氣息一下子撲到她臉上。她怔了怔,沒想到他會在聖皇眼皮底下討論這件事,隨即接話道;「起碼黑羽人知恩圖報,生性耿直,不會被壞人利用。」
他的眼角閃爍著詭譎的光芒,「所以你讓宇文化成上表,派他們去聖朝和玉陽的邊界鎮守?」
「距離聖朝遠一點,總會讓他們安全一些。他們在獄中受你欺壓好幾年,也該喘喘氣了。」
「是嗎?」他的眸子閃爍,似在冷笑,「你以為本相不知道你心中的盤算?黑羽人向來地薄少種,黑羽龍盈要想讓黑羽國一統四海,就必須有糧草作為堅強的後盾。讓黑羽人到玉陽邊界去學種稻谷,這種一箭雙雕的計謀倒也有幾分巧妙。」
她的心一顫,臉上還在微笑,「那丞相大人想怎樣呢?我記得陛下已經準奏,而黑羽眾人昨天就動身赴任了。」
「你想說覆水難收?但是覆水為何會成為覆水,你可曾想過?」他冷幽幽地笑道;「因為本相覺得沒有價值的棋子就像潑出去的水一樣,也無意收回。」
賀非命的明眸凝在他的黑瞳上,淡笑地說;「那今日丞相和我說這些事,是為了炫耀您的運籌帷幄,還是想羞辱我的棋差一招?」
「本相是想說,你這個對手還有些意思,本相有意思陪你多玩些時日。」
「感謝丞相的抬愛。」
他們兩個人在這里竊竊私語,旁人不知道他們的談話內容,看他們坐得如此親密,都不免紛紛臆測這個出身來歷都略顯神秘的女子到底是什麼人?竟然可以讓聖皇和令狐笑都如此另眼相看?
聖慕齡早就在暗中留意兩個人的舉動,此時開口道;「听說賀姑娘住到宇文家去了?住得慣嗎?」
賀非命起身恭恭敬敬地回答,「謝陛下關心,民女在宇文家多受照顧,已經是受寵若驚了。」
「都說無功不受祿,宇文家如此肯定賀姑娘,一定是因為姑娘有過人之處。」他也似乎意有所指,「不過不知道賀姑娘若找到了更好的棲身之所,可願意搬動搬動?」
「更好的?」宇文柔先月兌口問道;「陛下說哪里?」
「比如……皇宮咯。」
幾個人同時一振,望向聖皇。
賀非命在怔過之後,苦笑道;「陛下是在和民女開玩笑吧?」
「君無——」
「陛下,」令狐笑截話道;「吉時已到,臣該為陛下及各位名媛斟酒了。」
「哦!」聖皇別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擺擺手。
令狐笑起身,從最遠處開始斟酒。每一位名媛參加這個餞花神會其實最根本的目的,都是為了見令狐笑一面,喝到由他親手側出的酒,所以每個人都是紅著俏臉地端著杯子,羞答答地偷看著他。
他從她們身前走過,每一杯酒都倒得很沉穩緩慢,但是除了倒酒之外,再也沒有多余的表情或是多余的話。
直到他來到賀非命的面前,看了她一眼之後,竟然轉身面向宇文柔,「宇文姑娘第一次來,本相多有照顧不周,請宇文姑娘見諒。」
宇文柔沒想到令狐笑竟然會對她特別關照,簡直激動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端著酒杯跳起來,手忙腳亂地讓酒液幾乎快灑出來了。
「多謝丞相。」她那張胖胖的小臉漲得通紅,不知道是想哭還是想笑。
令狐笑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賀非命對于他冷落自己之舉,本在意料中,並不以為意,低頭正要自己的酒,卻被一片黑影擋住了眼前的光。
仰起臉,竟然看到令狐笑端著酒壺和酒杯站在她面前。
「賀姑娘可願意和本相對飲一杯?」
她有點詫異,感覺到周圍所有人的眼光都在盯著自己,但是又不得不回應。
于是她站起身,端起酒杯剛要說;「怎敢有勞丞相大人……」忽然手中的杯子被令狐笑伸手拿了過去,她沒有明白過來,令狐笑又把自己的杯子遞到她手里,倒上酒,端杯在她眼前,微微一笑,「賀姑娘請。」
怎麼?竟然要與她換杯飲?她的臉也紅了。不同于宇文柔的羞怯,她的臉紅完全是來自于尷尬和氣憤。
誰不知道只有夫妻才可以喝交杯酒,令狐笑的這個舉動會引起多少人的議論和遐思啊?她幾乎可以感覺到左邊宇文柔的眼神已經化成了寒劍刺向自己,而聖皇也好像在托著下巴暗暗注視著這邊。
賀非命咬著下唇,凝望著令狐笑的眼楮,靜靜地問;「丞相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本相做任何事都已胸有成竹。」他的杯子還固執地停在那里。
她一咬牙,也舉起了手中杯,「多謝丞相的款待。」
「姑娘謝錯了人,邀請並款待姑娘的是陛下。」
這回換她笑了,還故意把聲音說得大了些,「天下誰不是‘只知有丞相,未知有聖皇’?」
眾人都變了臉色。這雖然是人人皆知的道理,但是也絕對不能當著聖皇的面公開地說出來啊!
令狐笑鎮靜自若地看著她,淡淡的笑容始終掛在嘴角,他看向聖皇,「陛下,她這樣妄言,臣該怎樣處罰她才好?」
聖皇晃了晃頭,「她不過是個尋常百姓,又是女孩子家,第一次入宮什麼都不懂,難免會說錯話,沒什麼,朕不怪她。」
令狐笑退回自己的座席,手中卻還握著剛才從賀非命手里拿過來的杯子。不知道是忘了歸還,還是不想歸還?
聖慕齡幽冷地盯著那個杯子,像是眼中扎進了一根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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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此次餞花神會,在回去的路上,宇文柔一改往日說說笑笑的樣子,沉默不語。賀非命知道她在別扭什麼,很大方地靠過去拉住她的胳膊說;「好了,別氣了,當時的情形你也看得出來,是令狐笑存心讓我難堪,目的就是要離間我們姐妹的感情啊!」
「我有什麼可生氣的?」宇文柔躲避她的眼神。
她笑著還像往常一樣用手捏了捏她的臉頰,「以為我沒看出來嗎?你這個小丫頭對令狐笑早就情有獨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