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準備什麼時候走?」
「既然你們明天就要回宮,我當然趕早不趕晚,不然好像是你們逼我離開,今晚就動身好了。」她干脆地站起身,「我現在就回去收拾東西,不過也沒有什麼好收拾的就是。」
他也起身,「你……需要我幫什麼忙?」
「沒有了,我做事向來不求人。」她知道自己的笑容他看不到,于是只能沖著玉紫清笑,「小王爺,這下子可隨了你的心願吧?」
玉紫清客氣地說︰「一路走好,恕不遠送。」
「不送,當然不用送。」她笑著離開。
只是才剛剛回到房間不過片刻,身後就響起了輕微的足履聲。
「如果有什麼需要還是請你盡避開口,不用客氣。」玉如墨輕聲道。
她背對著他,「我剛才不是說過了,不用幫忙。」
「對不起,」他忽然道歉,「我的本意不是要傷你,如果我的話的確傷到你的心,希望你不要記恨。」
嬰姬緩緩轉過身來,滿臉都是古靈精怪的笑意,但是語氣中卻是淡淡的哀傷。
「不用解釋了,我又不是蠢人,別人怎麼看待我,我會不知道嗎?玉紫清看到我總是橫眉怒目,你對我也從來不假辭色,周圍的人更是畏我如蛇蠍,我原本以為躲開了家中的煩惱,可以在外面找到一絲快樂,沒想到,找到的卻是更多的煩惱和憂愁。」
他听她說得如此酸楚,不由得為之動容,「其實你不應該在意這麼多,別人的眼光和言語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內心的平和快樂。」
她嘆口氣,「人活在世,不為別人而活的有幾個?試問有幾人能不在乎別人的眼光而活?」
他失神的愣了一會兒,也隨著嘆道︰「的確沒有幾個。」
「所以呢……有句話叫及時行樂,我一直覺得這句話說得很對。」
她的香氣為何越來越濃?他收回心神,忽然感覺面前有一團溫暖的氣息,這才意識到,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走到他面前。
面面相對,不過方寸。
玉如墨本能地向後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輕咳了下,「既然你不需要幫忙,那我也不打擾,我會讓人為你備一輛馬車,無論要去哪里,姑娘都可自便。」
「原來這就是你對我的全部情意,」嬰姬的聲音低低柔柔,「你雖然看不到,但是心眼勝過別人的明目,我為什麼苦苦留在這里,為什麼會一路跟隨,你當然明白,只是全當不知,就算是要拒絕我,也應該給我一個干淨俐落的答案,好讓我斬斷情絲。」
他還想退,但是衣角被她拉住,無法行動自如。
他只好耐心勸慰,「嬰姬姑娘如果是錯愛了我,我很感激,但可惜,你我不是同路人,而且我……」
「早己心有所屬,是嗎?」她的手指悄悄攀爬上他的手腕,「既然你送我一輛馬車當作贈禮,那我也應當回報一個才不算失禮。」
她忽然拉起他的手,張開櫻唇在他的手背上重重咬了一口。
即使玉如墨向來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這下子也不禁大吃一驚,吃痛之下連忙收回手,不知是該怒還是該苦笑。
「你!」
「我咬得雖然不重,但是足以在你的手背上留下一個印記,以後若是你踫到這個印記就會想起我了。」
他的英眉斂起,欲怒未發,忍了很久,終于化作一句感嘆,「你這個女人真是讓我想不透,難道你在聖朝也是用這樣的『臨別贈禮』送別他人?」
她鶯鶯輕語,「在我們聖朝,只有定了情的男女才會在對方的手背上留下齒痕。雖然現在只是我的一相情願,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忘了我。」
玉如墨手背上的傷口滲出一絲血珠,疼痛好像突然加劇了一些,腦子里嗡嗡響著的都是她最後的那句話。
我希望你不要忘了我,不要,忘了我……
嬰姬,她不僅是一個神秘的謎,好像還充滿了蠱毒和可以殺人的致命香氣,誘惑著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雖然用冷若冰山、拒之千里的外表面對她,就是為了讓她知難而退,但是,其實真正讓他不確定並為之憂慮的,是他內心深處對她也有著難以言明的某種心情正蠢蠢欲動著。
這種心情與他和無色在一起時的感覺不同。無色讓他寧靜,不會這樣牽動他的情緒,讓他忽而怒、忽而笑,甚至還為了她跳下滾滾江水。
一個美貌到了極致的女人可以讓男人為她瘋狂,他信。
但是,對于他這個瞎子來說,美貌有何用?為什麼她也會牽動他的心?
心動,是他的忌諱。不,他不會再為了任何人而失態了,包括她!
此次一別,終生相忘。
***獨家制作***bbs.***
玉如墨出宮的事情本來沒有告知太多人,但是當他回宮的時候,從城門到宮門一路上都有不少的官兵護駕,三品以上的官員也早都到城門口迎候。
當距離城門不到一里地的時候,南向晚發現情況有點不對,趕緊報告車里的玉如墨,「王,有人迎駕。」
「是什麼人?」
馬車一點點靠近,南向晚眯起眼看,「有總兵徐大人、太學劉大人、王御史、楚尚書、白尚書,還有……」
「行了,」玉如墨在車內打斷他未完的話,「看來這一干大人們都被驚動了,是誰傳話給他們的?」
「屬下可不敢私自傳遞這種話。」他連忙說,「當初我們出宮的時候,也只是留話說王抱恙在身,所以暫不上朝,白龍魚服,王不帶重兵在外行走,該有的忌諱屬下當然不敢忘。」
「我不是說你,」玉如墨道,「你和輕樓我當然是放心的,只不過……」
他沒有再說下去,而城門口的那些臣子們他也沒有見,只是命南向晚傳話讓他們都回家,有任何事情明天早朝再說。
馬車停在宮門前時,他走下馬車,一個人立刻從旁邊扶住他的手臂,他停了一瞬,微笑著問道︰「是太傅大人?」
「王,您不該這樣微服出宮,臣為王擔心多日,王這樣做實在太輕率了。」
那是個面容堅毅,白發蒼蒼的老者,此時雖然攙扶著玉如墨,但是神情嚴峻,連南向晚都悄悄地站遠了一點,生怕被他瞪到。
他淺笑,「讓太傅為本王操心了,這次出宮只是為了處理一些私事,所以不想驚動太多人。」
「微臣並非外人,王難道不能信賴微臣嗎?」老者看到從車廂內走出的少年,不由得一愣,「王,這人是……」
「是紫清,太傅不記得了嗎?幾年前他隨我大哥入宮的時候,太傅還夸他年少英俊,他日必成大器。」
「哦,原來是小王爺。」老者恍然大悟。
他剛要行禮,玉紫清卻先朗聲開口,「太傅不要責怪王叔行事輕率,因為我生病了,王叔急著去看我才匆匆離宮,而且,就算太傅曾經是王叔的老師,也不應該用這樣嚴厲的口氣和王叔說話,畢竟他才是玉陽王,是你的主人!」
玉如墨和葉太傅同時被他說得呆住。
玉如墨苦笑,「紫清你越來越不懂規矩了,對太傅說話也這麼沒大沒小的。」
「論年紀我是小,但是論身分我是王室成員,自然比他尊貴,他做得不對,我當然可以教訓提點。」
葉太傅咳嗽一聲,「小王爺說的是,但是王身邊的臣子不能個個都做應聲蟲,臣子做錯了,王可以教訓,如果王錯了沒人指出來,就會種下禍端。」接著他不再給玉紫清開口的機會,直接說︰「無色也和我一起來了,她先去宮內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