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奇怪的是,隔壁沒有任何人聲,只是有人開始撫琴。
琴聲很美,隨著窗外的湖水波浪的翻騰聲一起,慢慢地注入人的心底。雖然柔緩,卻不拖沓,好像一池春水被人緩緩的攪動。
秦羽听了半晌,除了琴聲還是什麼都沒有听到。
他拉過妙兒,問道︰「那個女人是誰?妳玉叔叔的朋友?」
「不算是朋友吧。」她歪著頭想了想,「應該是他的死敵。」
死敵?誰見了死敵不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哪里有心情彈琴作樂?這種迎敵的方式還真是奇特啊。
忽然,琴聲似乎有了改變,帶著一種嫵媚的魔力,听得人心情有些躁動,按捺不住。之後琴聲越來越快,迅疾如風,像是存心要撩撥超人的,秦羽覺得自己的心要從胸腔蹦出來了。
這時,琴聲戛然而止,隱隱的,他們听到了另一種聲音,那應該是人的申吟聲吧?似乎有男聲,也有女聲,夾雜在一起,說是歡悅,又像是痛苦。
秦羽立刻明白了隔壁屋里的兩個人在做什麼,即便他是個大男人,臉都立刻紅了。回頭去看身邊那個小丫頭,卻見她津津有味、意猶未盡的還在偷听,顯然這種聲音對于不解世事的她來說並沒有太多影響。而他畢竟是個男人,男歡女愛的事情就算是沒看過,也听過,自然感覺不同。
他一把將妙兒拉離牆壁,正色警告,「以後少做隔牆耳,讓人看不起!」
她眼楮眨巴眨巴的一笑,「那你剛才在做什麼?」
他的臉又紅了,「我、我還不是怕妳听了不該听的。」
「什麼是不該听的?」
要命!這個妙兒問的問題越來越難回答了。
秦羽語塞半天,才勉強給她一個回答,「事關人家私事的。」
其實這也是廢話,關起門來,誰說的不是私事?難道還有哪個官吏會在這種屋子里升堂問案,或是有哪個皇帝會在此召見群臣嗎?
棒壁屋子里的聲音漸漸小了些,他一口氣才提上來,想起有好多事要問妙兒。
「妳總是偷听?」看她真像個「慣犯」。
這妙兒倒是大大方方的承認,「只是每個月十五。」
每個月偷听一次人家的風月之事?這對于年紀尚小,估計更不可能嫁過人的妙兒來說,是不是有些「早熟」了?
「妳,妳……妳竟然有這個癖好?」說癖好還算是客氣,說得難听些,簡直就是變態。
妙兒小手一擺,「我只是對這兩個人有癖好。」
「他們是……」他企圖套話,她卻機警的轉移了話題。
「我該吃藥了。」她打開玉瓶塞,倒出幾粒藥,從桌上的茶壺里倒了一杯茶水,將藥服下。
秦羽疑問︰「喝茶不怕解藥嗎?」
「這藥不會,因為靈珠草本身就是一種茶種,但因為罕見,所以一般人不清楚。」
「哦……」他點點頭。忽然樓下一陣喧嘩,似乎又有不少人進了暖玉閣。
再度從門縫看出去,進來的都是女子,年紀大約都在三十上下。雖然不知道她們的身份,但人人嫵媚妖嬈,盛裝打扮,像是趕赴什麼盛會。
「真遺憾。」妙兒嘆氣道,「不能出去看。」
「看什麼?」他問。這個丫頭,一直鬼鬼祟祟的太可疑。
「看表演啊!今天是十五,按慣例,每月這個時候都是暖玉閣吟簫弄月的好日子,你沒看外面來了這麼多人嗎?」
「看那些男人吹拉彈唱?這還需要等日子?」他只覺得心里怪怪的,以前在中原都是男人看女人表演取樂,到了西涼女國,一切都反著來,他還真不適應。
她一笑,「當然要等,這是女王的法令。而且可以上暖玉閣的人也非一般人,至少要是皇室宗親,或是三品以上的官員才可以,年紀太小的不行,太老的也不行。」
「為什麼?」今天他的疑問實在是太多了。
「因為這些男人就是漂亮的風景,我們女人想欣賞美的風景,首先要把自己變成風景,融入景色當中,太丑太老就會『殺風景』了,而天天看風景,再美的風景也會膩。這回懂了?」
好一篇「風景論」……他算是听明白了。把他們堂堂七尺昂藏男兒當成「風景」來看,這話若是傳到中原去,那里的男人怕不是被氣死無數?
樓下絲竹聲起,又有歌聲傳來,屋里的兩個人捺不住,把房門又悄悄推開了一些,探出半個頭看樓下的「風景」。
一看之下,秦羽又差點摔倒。
原來不只有歌,還有舞。
八個男子各持笙管笛簫、琵琶琴箏合奏,另有十二名男子分列兩邊翩翩起舞。
看他們舞姿輕盈,體態健美,比起女子之舞倒是陽剛之氣十足,應該不只練了一朝一夕。
妙兒不忘在他耳邊解釋,「這是胡舞,舞者以擅長旋轉為拿手絕技,上個月剛剛傳入西涼。還是暖玉閣的人聰明,學得這麼快。」
「斯文掃地,忝不知羞!」他咬著牙,才迸出這文謅謅的八個字,將門一撞,怒道︰「不許看了!」
「怎麼?」她又眨巴著眼楮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兒,忽然一笑,「哦,我知道了,你們中原男人習慣了看女人為你們跳舞解悶,便不習慣我們女人看男人表演?這算什麼?一會兒歌舞唱罷,這些貴婦會將帶來的信物交到自己看中的舞者手中,然後今晚便與那人同宿。」
「什麼?!」秦羽幾乎要跳起來,「讓我們男人做妳們女人的……」
妙兒一點頭,接答,「做我們女人的寵妓。」
他眼一花,差點坐倒在地上。
她眼明手快的扶住他,笑道︰「別怕,我把你留在這里只是把你看做好朋友,不會對你下手的。」
看她如花笑容,全無羞怯之色,明亮如星的瞳眸閃閃爍爍,秦羽心中大覺後悔,真氣自己來到西涼女國,恨不得立刻沖出去,駕船逃走。
但定秦劍……那可惡的定秦劍一日未見,他就一日不能離開,但留在這里,又不知道還要生出多少是非?
此時旁門一響,玉郎和那個女人走了出來,兩人衣衫整齊,玉郎依然是高昂著頭,冷淡的樣子。剛才兩個人還在一起纏綿親熱,轉眼竟成了陌路。
「這玉郎到底是什麼人?」看氣質、外貌,玉郎的來歷應不簡單,而他在這暖玉閣里氣派十足,也算是人上人,為什麼他對這個女人卻好似百般無奈,委曲求全?
妙兒幽幽道︰「玉叔叔是暖玉閣的主人,這樓原是為他而建。」
「那個女人又是誰?」
她沉默一瞬,答,「為他建樓的人。」
為他建樓的人?那應該是個來頭很大的人物咯?
待那女人下樓,秦羽始終瞇起眼楮追隨著她的身影直到門口。
在樓門口,那女人停住腳步,回身又望著相送的玉郎,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此時風兒忽然吹起,掀開了那女人面紗的一角,露出她大半張臉來--那是一張已不再年輕,卻依然美艷的容顏。
秦羽看到她的真面目時,心頭「轟」的劇顫了一下。
那竟是--西涼國的女王!
第三章在水一方
西涼島國,女主臨朝,全民皆女子。國姓為水,朝有三部六司,官分九品,與中原若似。地處海心,以耕織富國。國民十七歲成年,可渡海游歷,亦可婚配,但不準攜男子回島,長居國內。每年三月,西涼國國境全開,各國商船可入境行商,可與島內國民成親,唯三月之後必須離島。全國唯一例外之處名曰︰暖玉閣。閣中所居皆為男子,但其等來自何方,因何滯留于此,皆不得而知,故此處缺筆,甚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