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等他回來,但深知她脾氣性情的蘇乘風一個勁兒的催促她,要她親自去軍營找他,最終她听從了好友的話,兩人同乘一輛馬車來到校場。
校場的守兵當然不會輕易放她們進去,于是蘇乘風抬出「侯爺親聘名醫」的身分,守兵向里面通報消息,很快就從里面傳出命令︰南尚武讓她們進去說話。
蘇乘風拉著好友大搖大擺的走進容納近萬人的校場時,所有軍卒都驚異又好奇的看著這一對美麗的女子到來。即使軍令森嚴仍有人忍不住竊竊私語討論著。
沐菊吟一步步走向南尚武。
此刻他正站在高高的演武台上,獵獵大風將他的披風吹起,竟有如一面英姿勃發的大旗,他高昂著頭,氣質高貴,眉宇間威嚴的氣息凜然不可侵犯,右手扶著一把劍柄,劍尖抵地,雙目炯炯有神的俯瞰著眼前的千萬雄兵。
靶覺到沐菊吟走近,他轉頭,目光筆直的盯著她。
這一次她沒有躲,她用同樣坦然平靜的目光回視著他,雖然她身處位置略低,但高貴的氣勢絕不輸人。
兩人就這樣四目相對,互相凝視。
終于,她停在他身前一丈外的地方。
「妳有什麼事?」他先開口,隨即想當然的下了判斷,「是冷姑娘的身體有什麼變化嗎?」
他的第一句話還是流連在那個女人身上?!沐菊吟咬緊牙關,挺直了背脊,清晰的回答,「不,不是,是我有話要對你說。」
「妳有話對我說?」南尚武眼中掠過一絲詫異,但他只是抬了抬下巴,「妳說。」
「我是……」
她剛剛出口兩個字,身外不遠處的大軍中忽然傳來一片嘈雜的人聲,像是有人在爭吵著什麼,接著又是一片大亂,爭吵到最後竟演變成了小範圍的廝打。
南尚武的目光立刻移到那邊,沉聲斷喝,「誰在擾亂軍紀?給我拿到前面來!」
很快,有幾個士兵從人群中被推出來,跪倒在他的腳前台下。
被打斷話的沐菊吟還沒來得及繼續剛才的話頭,便一眼看到一張熟悉的臉也在跪倒的士兵之中。
「李隊長?」她的輕呼惹來周圍所有人的側目,包括南尚武,但也只是一下下而已。
他問道︰「為何打架?可知在軍中打架是要以軍法處置的?」
李隊長一臉的激動,先是很不合禮儀的磕個頭,然後飛快的說︰「屬下不敢擾亂軍紀,但屬下一枚家傳玉佩昨夜被偷,剛才練武時卻從張二的身上掉下來,屬下抓住他要問個究竟,可這小子又死不承認,這才動起手來。」
那個叫張二的人很不服氣,「這玉佩上哪里寫著你的名字了?憑什麼就說是你家的?這是俺出門的時候俺老婆送給俺的!」
李隊長啐了一口,「呸!你就會胡說,這玉佩上一龍一鳳,是我家祖傳的東西,我娘在我參軍前送給我,讓我貼身救命的,昨兒個晚上睡覺前你們幾個還在我這里看過,當時怎麼沒听你說起你也有個一模一樣的?」
「有和你一樣的便要說出來嗎?俺還怕說出來後會被居心不良的人偷走呢。你的那個丟了,憑什麼賴到俺的頭上?」
這兩人都是一腔憤怒,指著對方罵個不停。
南尚武顯然對處理這種事情沒有耐心,一揮手,對監軍說︰「拉下去各打兩百軍棍!」
苞隨在他身邊的杜名鶴忙搶上前說道︰「是不是先把這件事調查清楚,免得冤枉好人?」
「無論賊偷是誰,他們擾亂軍紀已是事實,這兩百軍棍是免不了的。」南尚武沉聲說︰「若是兩百軍棍打完後還沒有人願意說出實情,就再各打一百軍棍!」
眼看李隊長要被帶走,沐菊吟忍無可忍的大聲說︰「侯爺!你這麼處事實在不公!讓賊人和受害者一起受罰,如何能讓其他軍士心悅臣服?」
南尚武望定她,「我現在要練兵,這里不是妳能隨便喝令的地方。」
她正色道︰「錯了!我也是一名南黎人,若因你這一件事處置不當,讓你的軍士對你喪失信心,導致日後對敵作戰失敗,受苦的是整個南黎,我絕不能坐視不管。」
這麼大的一頂帽子扣下來,南尚武並非承受不起,但他對眼前這個「膽大妄為」的女人忽然產生了些好奇,于是他示意士兵將李隊長和張二帶回,問道︰「若妳是我又要如何分辨是非?若妳能分得清是非曲直,我就免他們中無辜那人的處分。」
沐菊吟朗聲道︰「這有何難?說謊之人黑心黑面,心筋又連手足,只要看他們中誰的指甲最黑,誰就是說謊者。」
她話音附落,張二立刻將手指握起,捏成拳。
杜名鶴眼尖看到,厲聲喝道︰「張二,原來真是你偷玉佩?」
張二還在垂死反抗,「不是!不是的!屬下昨夜輪值站崗,天黑風大,連上茅房的空都沒有,哪來的時間偷東西?」
她追問︰「你站崗可有人證?」
「王大虎昨夜也輪值,和我對著守了一夜。」
南尚武下令,「帶王大虎過來。」
王大虎作證張二昨夜的確在城頭站崗,未曾離開。
南尚武悄悄看了一下沐菊吟的臉色,看她做何反應。
沐菊吟漫不經心般問王大虎,「昨夜你真的看清值夜的人確是張二嗎?」
「是啊,昨天是十五,月亮賊亮賊亮的,這小子那張老鼠臉我看得清楚得很呢。」王大虎答道。
她忽然笑了,「張二,你剛才說昨夜天黑風大,可是王大虎說昨夜月華分明,這又是怎麼回事?是你倆誰在說謊?」
張二一時語塞,低頭不應。
「只怕是你昨夜偷了玉後才出來值夜,但心情激動得連月亮都沒有留意吧?」
真相已然大白,南尚武冷冷哼道︰「我的部下竟然有你這樣的敗類,真是丟盡了我的臉。拉下去打五百軍棍,永除軍籍!」
旁邊的侍衛正要將張二帶下去,不料張二驟然縱身躍到沐菊吟的身邊,左手一拉她的肩膀,右手環過她的脖子掐住她的咽喉,沐菊吟一下子便成了他的人質。
張二大罵道︰「臭娘兒們,老子眼看就要退伍,想辦法撈點錢有什麼不對?妳這個臭娘兒們裝聰明揭破老子的好事。反正五百軍棍下來也是死,不如拉妳當墊背一塊兒上路!」
蘇乘風一見好友被擄嚇得急忙飛身趕來,也就在此一瞬間,她只覺一道閃電挾雜著勁風從眼前晃過,接下來在她尚未看清一切的時候,張二已經被踢翻在地,而沐菊吟卻落在南尚武的懷里。
沐菊吟也是驚魂未定,她沒有想到自己幾句話差點惹來殺身大禍,當她被張二掐住咽喉的時候她以為自己就要死了,但不知怎的,張二忽然松開雙手,她便跌人另一個人的雙臂環抱中。
因為喉間被掐得太狠,她不禁一陣劇烈咳嗽,一只大手在她的後背上輕輕拍了兩下,接著是南尚武的聲音在她的頭頂上響起,「拉下去,斬!」
她這才意識到,抱著自己的人正是南尚武。
即使是在成親之夜兩個人都沒有這麼近的肌膚相親。她雙頰酡紅,一時間竟忘了剛才可怕的一幕,她低柔的輕語,「多謝相救。」
他低頭看了她一眼,放開手,口吻冷冷的說︰「出門在外若沒能力自保就不要太露鋒芒。」
像是一盆冰水當頭澆下,瞬間將她剛剛盈滿胸懷的柔情全都趕跑了。
「妳剛才有什麼話要對我說?」解決了眼前事,他立刻轉回最初的話題。
沐菊吟現在沒心情和他說任何事,麗容也罩上一層寒冰,「侯爺先忙吧,我的事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