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書儂本來服了他的氣定神閑,卻在察覺他深沉的眸子後了然。她輕輕握了下他的手,而他則回以一瞅。
「你小聲一點……」章世國制止她,一邊向幕僚道︰「你出去看一下還有沒有記者。」
幕僚領命而去,見狀,章太太更是無法忍受。
「選票、選票、選票!你眼中只有選票!結婚這麼多年,除了我爸爸的勢力外,你正眼看過我沒有?不,就算沒正眼瞧過我也行,但你帶那女人的種回來是什麼意思?嘲笑我不孕?!」
「我沒有那個意思……」
「我受夠了這一切!再也不要忍受了——」
她忽然拿起桌上用來切牛排的刀子,眾人嚇了跳。
「你干什麼?!」章世國喊著。
只見刀子在極大的力道下刺入章為暉的手臂,之後涌出一道怵目驚心的血痕。
「為曄!」呂書儂驚叫。
章世國呆了,章太太也被自己做出的事嚇得倒在地上。
「夠了吧?」章為曄聲音很冷,把沾著血跡的刀子自她手中奪下。
所有人偕愣住,唯有呂書儂率先上前以餐巾布包住他滲血的手臂,「你得立刻去醫院。」
「不行!」喊出這句話的人是章世國,他握著拳頭,身軀微微發著抖,「外頭還有記者……這件事不能鬧大!」
有沒有搞錯?!「你沒看見你兒子受傷了嗎?」呂書儂不敢置信,這是怎樣的父親?
「不行就是不行……為暉,拜托你。」
淡淡瞅著父親低著頭的模樣,章為曄心中百感交集。小時候以為很高大、很不可一世的父親,在此刻看來,也不過是泅泳于名利間,喪失了親情的可悲老人罷了。
他吐了口氣,「這樣,我再也不欠你們了。」然後,他向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的章太太頜首道︰「請保重。」
「為曄……」
「走吧,我們從後面離開。」之後他向回到包廂的幕僚示意,以餐巾布包覆傷處,再套上外套掩飾。
由于手受傷不能開車,于是他們搭出租車離去。
坐在車上,呂書儂很心急,「你真的不去醫院?」雖然刀子並不算太利,傷口不大,可是因為刺入過深,也許傷到了主要的血管或是神經……天,她已不敢想象!
「不是那麼嚴重的傷。」
章為曄語氣很淡,可是呂書儂知道,比起手上的傷,他的心傷得更重。
望看這樣的他,她也不知道自己可以說些什麼,只能嘆道︰「你孝順過頭了。」那樣的父母,其實他早該舍棄。
呂書儂打了通電話,之後向司機說出一個地址。
見章為曄不解地看向她,她吁一口氣道︰「就算不去醫院,也得找個地方治療傷口吧?」
第九章(2)
呂書儂有幾個大學死黨,其中一個是醫生。
汪予睫原本在某間私立醫院工作,後來因戀人的關系而加入無國界醫生組織。這次恰逢她回台,她本以為可以好好休息一陣子,不料麻煩這種事似乎總是隨時降臨。
「還好,情況不算太嚴重。」汪予睫有一張很古典的臉,淡淡的眉和縴細的眼楮。審視了一會兒傷口後,她拿出急救箱,「怎麼不去醫院?」
呂書儂嘆了口氣,其中的因素太復雜,一時半刻她實在難以解釋。「下次再和你們說。」
「嗯。」汪予睫應了一聲,熟練地替章為暉處理傷口。
她瞥了他一眼,想到他就是前一陣子讓書儂那樣傷心難過的人,上藥的手不自覺用了些力。
可是章為曄像是不痛不癢,汪予睫見了,忽然道︰「書儂,幫我到廚房煮個咖啡。用我放在上面第二個櫃子里的咖啡粉,不要速溶的。」
「喔,好。」呂書儂依言而去。
這明顯將人支開的動作使章為曄不禁瞥了眼這個和他同樣淡漠的女人。只見她細長的丹鳳眼瞅著他,固定紗布的手增加了些力道。
「別再讓她傷心。」汪予睫這句話警告意味很濃厚。
章為暉有些意外,可是他仍不動聲色。「我知道。」
于是汪予睫放開了他。
「予睫,我找不到你說的咖啡粉在哪……」呂書儂走回來道。
「那就不用了。傷口在結痂前不能踫水,紗布和藥品我會給你,一天換一次,有什麼問題再打電話給我,我暫時會留在台灣。」
「嗯,謝謝你。」
知道章為曄的傷沒有什麼大礙,呂書儂松了口氣。
回到章為曄的住處後,呂書儂繃緊了一晚的神經總算松懈下來,她莫名的腿軟,就這樣坐在地上。
章為曄見狀愣了下,「怎麼了?」
毫無預警地,自她的眼里滾落了一滴淚珠。
章為暉錯愕,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你……」
「對不起,我本來打算不哭的,可是我忍不住……」她低喃著,雙肩微微顫動。
章為暉本就不擅長安慰人,因為他自小不曾被人安慰過,所以比起言語,他很直持地以行動展現關懷,以自己未受傷的右手抱住她。「別哭了。」
「嗯。」呂書儂抹去淚水,說︰「我只是想,我光失去父親就已經很痛苦了,可是你卻是一次失去了兩個親人……」
用「失去」這個詞也許有些不對,可是呂書儂也想不出其它的來了。他們盡避活著,卻不曾關心過她眼前這個男人,那和死了又有什麼兩樣?
「我有你就夠了。」章為暉抱著她,早知那些事他無法強求,但內心底盡避知道,不可否認的是,他還是受了傷。
而這個女人明白這一點,甚至以淚水替他傾泄那些他無法道出的傷,光只是這樣,他就已覺得足夠。
呂書儂止住淚水,關心地問道︰「傷口……還痛嗎?」
章為暉搖頭,比這還嚴重的傷他小時候都受過,現在這個又算得了什麼?
「我想洗澡。」他突然這麼說。
「啊?可是予睫說你的傷口不能踫水……」
章為暉瞅她一眼,「所以你得幫我。」
什麼啊,原來如此。「你好壞心。」呂書儂紅了臉。
至于他最後到底有沒有洗成,那當然是——
「喂,你不要亂動……啊!你受傷了……」
「沒傷到那個地步。」
真是的,事到如今,她也只好妥協。「至少到床上去……小心傷口踫到水。」
結果他們還是到了床上,好不容易洗好的澡也功虧一簣。
最後,呂書儂幾乎筋疲力盡。「我想洗澡……可是好累……」
「累了就睡吧,無所謂。」
「嗯……」懷中的人嚶嚀一聲,繼而睡去。
章為暉瞅著她,想起高中時有一次她被他逮到後因慌張而不知所措的羞窘模樣。那時的她和現今的她在他眼前逐漸合而為一,最後變成了此刻在他懷中沉沉睡去的戀人。
他望著她,想起之前她說過的話。
「把你的一切給我吧,我會好好珍惜的。」
為此,他勾起了唇。
畢竟求婚這種事還是該由男方開口才是。
他想,他該開始規畫了。
有關他們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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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司媒體的熱度總是只有三分鐘,有關章為曄是私生子的丑聞很快的被某個女明星的緋聞取代,至于那場戲又發揮了多少作用,沒有人理會,畢竟那已不是眾人目光的焦點。
這段期間,章世國曾經來向兒子道歉,直到這時才明白過去他究竟錯失了些什麼。
可是道歉無法彌補一切,章為曄也從來沒有在乎過那個,他只是淡淡地回了句,「我想好好過自己的日子。」也斷了父親想找他回去繼承衣缽的期望。
就在這樣的紛亂過去後,新的一年到來。
今年的春節假期只有短暫的六天,于是呂書儂問他,「往年的過年你都去哪里?」她可以肯定,他絕對不是回父親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