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楊碩干脆的回應。隨著應話聲,車子猛地一轉,像子彈——樣的沖了出去。
杜易言把車窗打開,風聲呼嘯得讓人感覺到奔馳的快感。
楊碩也將天窗打開來。
「啊——」杜易言朝著車窗外大聲吼著,胸臆間的憂悶霎時間讓風給吹得干淨。
「這里是哪里?」到了目的地後,杜易言睜著大眼,看著這個可以見到海,也可以看到繁華城市燈火的地方。
「和平島。」
楊碩將車停在岸邊,放下兩人的座椅,將杜易言拉躺下,一起仰望著夜空中數不清的寒星。「這里的星星不錯吧?」
「嗯。」
「我常常一個人來,有時候就這樣看著星星,—看就是一個晚上。」楊碩低沉的語音,像徐風拂在青草上,有種虛幻般的清寂。
「你不該這樣的,如果多花一些時間在婚姻上,你現在會快樂的多……」
「我寧可在這里尋找回憶。」他的話,淡淡的。「從沒帶過人來,我把第一次給了你,你有沒有覺得很榮幸?」
「你還記得那時……」易言很驚訝。
一直以為只有自己記得,原來他也……一股暖暖的感覺蕩漾在心海,令那些壓得她喘不過氣的感覺,一時間消散了。
楊碩笑了。「怎麼忘得了?」
杜易言看著他,眸子漸漸濕了。
「下去走走吧。」楊碩打開車門走出去,杜易言也跟著下車。
較遠處的岸邊有火光、笑語,有學生在烤肉、野營。
步下石階,海浪聲更響,仿佛有種侵略性。
「剛到美國時,我很難過,無法念書,—心只想想辦法回台灣。有一天,我拿了車鑰匙,偷偷將車子開出去,開了好久好久,直到一片大海擋住了我。
我就在那邊傻傻地待了一整晚,直到隔天清晨,警察才把我帶回到鬧了一天一夜的家。從那時起,我就喜歡上海了……」
「對不起……」微風般的聲音,帶點哽咽,她不知道他會那麼苦。「我不該瞞你的……」杜易言抱住他結實的身軀,安慰著他,也為了不讓他看見自己的眼淚。
楊碩厚厚、暖暖的掌心揉著她烏黑細柔的發絲,兩人靜靜地在滿天星光映照下的海灘上相擁。
好一會,杜易言拉起他的手,輕輕捏玩著他厚厚的掌。漫步在咸咸的海風中,緩緩訴說︰「住院時。我昏迷了好幾天。直到快出院時,子柔的母親拿了十萬元來要我不要再回學校,也希望我們離開那里。可是媽不肯。她認為我不可能會犯下那樣的錯,所以沒理由離開。」
楊碩將她不安分游走在他掌心的手包覆住,拉環在他的腰側,另一手則攪上她縴細的腰身,讓她依附在他結實的臂彎里。
「後來,她們又來了一次,這次帶來的是一張退學通知單,說我犯的罪是作弊和恐嚇同學,外加勒索。」
「很好笑吧?他們定給我夠罪名,足以讓我進到感化院……」落寞的語聲,和她臉上刻意表現出的笑容格格不入。
「所以你們就離開了?」撫著她的發絲,好柔、好軟,很舒服的感覺,
「你知道我們在那里的處境,再加上這件事,還待得下去嗎?是我勸媽離開的,我不要她再受那種無意義的苦。」
潮水聲激蕩著,一聲聲,像心跳。
雙手輕柔地捧起她的臉龐,像掬起最珍貴的清泉,美麗清雅的面容讓淚水佔得滿滿,未干的淚痕融人新增的淚水,也滴人他滿溢疼惜的心。
楊碩吻去她柔細面頰上像海水般的淚,仿佛這樣就能吻去她心中的傷感,直到攫住那紅艷的柔唇、將舌探人,舌與舌的交纏,使得被海風吹襲的身軀變得火熱……
天地沉寂,只百浪濤聲激蕩在耳畔。
直到兩人都喘不過氣來,楊碩才放開她,將她攬人懷中。
呼吸漸漸平緩,牽著手,兩人繼續在海岸邊漫步。
「到了美國沒多久,我留逃回台灣,問了好多人,每個人都告訴我,你死了。那時,我真不知道自己活著做什麼?」楊碩更加用力地握緊她的手,聲音變得幽遠難測。
「我忘了自己是怎麼回美國的,只知道,當我清醒了,已是半個月後的事。」
兩人緩緩走著、杜易言靠緊他,腳輕輕踢著石子。
她的心情很復雜,知道阿碩對自己有感情,但從不知道竟如此深刻。
懊怎麼辦呢?
她難以見容于世人的卑微背景,和肢體的殘缺,除了給他困擾,還能帶他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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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海邊回到住處後,杜易言坐在床上,望著天花板傻傻的想著。
長痛不如短痛!她不能再害阿碩了。
心念一起,她不讓自己反悔,走到衣櫃抓出自己少得可憐的衣物,胡亂塞到大包包內。
拉起包包拉練,看了房間一眼,她咬了咬牙,不準自己再留戀地轉身步客廳氣派、華麗,卻冷清。雅致的紅木長桌上,放著凌亂的文件,她走出。
餅去一一整理、放好,然後隨手拿起一張白紙。
要寫什麼呢?
驀然涌上心頭的酸楚,讓她幾乎無力招架,想放棄離開的念頭。
淚水無法自抑地流下,她揮手欲拭,舉起的手竟微微地顫抖著。
離開阿碩……比想像中難得多。
蹙緊了眉頭,她隨手寫下——
再見了。
放下紙,易言轉身走向大門,拉開了門,還來不及迎接再次襲上心頭的傷痛,她已被蹲在角落的人嚇了一跳。
「一定要這樣傷害我嗎?」楊碩的聲音悶悶的。
杜易言心頭酸酸的,像似含了未熟的青梅般。「我只是……」
「一只烏龜。」
她話末說完,便被他打斷。
「什麼?」杜易言一時無法了解接收到的訊息。
「我說你是一只大烏龜,從小就是,膽小又自以為是。」他低低啞啞的聲音指控著她。沉默著,杜易言沒理會他的嘲弄,悶悶地問︰「怎麼知道我要走?」「我知道你的腦袋如何轉動。」
「胡說。」她小聲地道。「又不是蛔蟲……」
「快了。」
他看她一眼。
「你從小到大都沒變,膽子小,愛胡思亂想,不敢接受別人的情感,卻又自以為瀟灑,只會在面對問題時逃避……還有,你需要的不是這些東西。」
楊碩指指放在他身側的一堆繪畫工具、顏料。那是下午看完畫展,他便要人送來的,原來是要給她一個驚喜的。可惜——
「你需要的是一個龜殼、好方便你隨時躲進去。」
「夠了!你正在做很過分的人身攻擊。」杜易言被罵得有些生氣了,原本因哀傷而讓淚水浸潤過的明眸,因惱怒而顯得燦亮動人。
「你現在不就想躲回你的鐵皮龜殼里?對了……」他從口袋中拿出一個信封。「這是你那個鐵皮龜殼的押金,那里已經換人躲了。」
杜易言嘴巴頓時張得很大、很大。
「你竟敢這樣做?」
楊碩沒理會她,站了起來,將畫具一件件提進去。
「你放在鐵皮龜殼里的東西在我屋里,有空來領回去吧。」楊碩的眸子里閃著愉悅的光輝,雙腳移著輕松的步伐,踱回了隔壁。
第八章
和業務主管談著話,楊碩眼角余光不住打量著那個走路走得有些搖晃的女人。
不能怪他一心兩用,因為真的很好笑。他知道她一定被剛才的並購案弄得頭昏眼花了。
「杜特助,你還好吧?」
顯然其他人也發現了這點。對于這些多余的關心,楊碩有些不滿。
「等一下。」暫停那個主管的報告,他走過去將杜易言攬到身邊,阻擋住其他人表示關懷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