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夕,大地還是一片寂靜,只有淡淡的一抹魚肚白略略顯現。
帳子靜靜垂下,把晨光擋在外頭,帳子里依然幽暗,仿佛夢境般迷濛。
季月半睡半醒間,只覺得全身好熱好熱,她揮舞著手,想把壓在身上沉重的被子推開,不過怎麼推得開呢?她給壓得快喘不過氣。
慕容開狠狠地疼了她一回之後,在逐漸清醒的她懷里放松,他健碩的身子整個壓住她,而她也一如以往,緊緊抱著他汗濕的厚背。
兩人激喘著,肢體交纏,好一會兒都沒有動。
慕容開只想這樣賴著。不想上朝,不想去兵部,不想面對一個又一個的飲宴、會談,不想看其他人探究或同情的眼神──
然而天已經亮了,外頭有人走動,他得即刻起身。
「還生我氣嗎?」他低聲在她耳際問著,「我昨夜多喝了幾杯,王爺請喝酒,沒法子推。不過再來不會了,這些鬼接風洗塵也該結束了。」
季月睜大了眼。她抬起頭,傻傻望著他。
全忘了嗎?他不記得自己昨夜說過什麼,也不記得她說了什麼?
「這幾日來,悶壞你了?」他低頭親吻她被肆虐得紅潤的唇兒,低聲調笑道︰「好一陣子沒抱你,你一下子就不行了。剛剛叫得那麼浪,皇城里大概都听見了。看來下回得給你咬個手帕,還是,干脆讓我堵起你這小嘴──」
季月突地心底一陣刺痛。他是在說她太放浪?
可是男歡女愛不是最自然不過嗎?以前在西疆,甚至東行一路以來,他從沒在意過這種事。回到自己家里,反而不一樣了。
「怎麼了?這麼安靜,可不像我認識的傻大妞了。」他親暱說著,一面忍不住細細吻她。她有股特殊的味道,讓人嘗了又嘗,仿佛上癮。
季月掙月兌他的吻,悶悶地說︰「別再叫我大妞。」
「為什麼?」慕容開困惑反問。
他真的全忘了!昨夜的一場爭執竟像船過水無痕;害她傷心了一整個晚上,結果才不過幾個時辰之後,就又給他吞吃入月復,一切忘得干干淨淨?
最氣人的是,她禁不住挑拔逗弄,也好投入地深嘗了纏綿的甜蜜滋味,在他懷里沉醉,她真的忘了一切,忘了自己只是粗蠻的西疆女,忘了他心里還有別人,忘了她是如何比不上──
又氣又無奈,又酸又甜的古怪感受充滿胸口。這一切都太新太難,單純的她不知道怎麼辦,一點都不知道。
「你今天真的很怪,一點都不像你了。」見她一直愣愣的沒有回應,慕容開抱怨著,準備起身,雖然百般不願,但他還是得離開。
稍做整理,隨便穿上昨夜月兌在床頭的衣衫,季月還是抱著被子,靜靜地看著他,單純而開朗的臉蛋上,漫著若有所思的表情。
第5章(2)
這樣的神態有些陌生,慕容開本來要走了,見她這樣,又重新坐回床沿,伸手撫模她的臉蛋,兩道炯然的目光在她臉上搜尋著。
「到底怎麼了?住得不舒服?吃得不習慣?還是想家、想大爹?」
「我什麼也沒看到呀。」終于有點反應了,她剛剛有些失神的琥珀色眼眸又恢復了點神采,瞪了他一眼。
慕容開難以解釋自己那種陡然放心的感受。他不習慣呆滯如女圭女圭的季月,要像這樣嗔他瞪他,銳利回嘴,才是他習慣的她。
「這是在抱怨我?」他彎起嘴角笑了,伸手捏捏她滑女敕的臉蛋,「我這一陣子真的忙,不過忙得已經差不多了,這兩天就帶你出門看看,好嗎?」
「當然好。」她眨了眨眼,望著晨光中衣衫隨便披掛,卻依然那麼英挺好看的男子,心頭緊緊的揪著,忍不住月兌口而出︰「你別再丟下我了。」
「傻子,我真要丟下你,犯得著一路把你帶來京城丟嗎?」他俯身吻她,誘哄著她輕啟芳唇,又辣又燙的喂進他的舌,也重重吮吸她的。熱吻到喘不過氣了,才肯放開。
「早上兵部還有公事,我晚一點回來。等我。」臨走前,他這樣交代著。
季月目送他瀟灑身影離去,心中一片從末體味過的迷惘。
他們真的沒事嗎?什麼事都沒有?她讓他忘記心頭的那抹倩影了沒?
越想,越迷惘。
紙是包不住火的。
將軍府里大家雖然都知道開少爺帶了人回來,但沒人敢說什麼,加上他一回來就忙進忙出的,連好好跟父母說句話的工夫都沒有,這事自然先按下不提。
但開少爺昨夜在客人房里留宿,清晨時分還有令人臉紅的聲響傳出,這下子事情可就大了吧!
慕容開可是將軍的獨生愛子,自小用心栽培,他也很爭氣地專心學武,帶兵打仗,平亂守邊,表現極其優異,全都是心無旁騖換來的。
除了鬧得沸沸揚揚的表小姐這一樁以外,慕容開從來不曾流連花叢過,連個紅粉知己也沒有,這一次居然從西疆帶了人在身邊,下人們也口耳相傳,確認了客人跟開少爺關系匪淺。
將軍夫人第一個沉不住氣,由姨娘陪同,帶著幾個丫頭,娘子大軍浩浩蕩蕩來到平日不曾踏進的客院。
季月正等著慕容開回來,等啊等的,眼看著午時過了,樹影又開始拉長,還是沒等到他。百無聊賴的玩著九連環,叮叮鐺鐺的惹人心煩,一個圈套著一個圈,怎麼解也解不開。
直到擾攘大軍壓境,季月傻住了,呆呆望著門戶洞開,端莊優雅的貴婦人在簇擁中走了進來,逕自在桌前坐下。
「這位,便是開兒帶回來的客人嗎?」貴婦人的嗓音帶著無比的威儀,居高臨下地問著丫頭。
「回夫人,這位正是季月姑娘。」
「多大年紀了?」
眾人一陣安靜,全都看著站在窗前的季月。
季月要過一會兒才領悟過來,她們是在等她回答,遂硬著頭皮說︰「到中秋就滿十九。」
她是中秋節出生的,所以單名月。這是她娘給取的名字,不過季月對娘親的記憶只有這樣。打小到大,她身邊就沒有娘照顧,自然不知道娘親該是什麼樣子的。
眼前這位貴婦應該就是慕容開的娘了吧。雖然五官不大像,但還是依稀看得出幾分相似,但她一直沒有正眼看季月,似笑非笑的,都是對著丫頭發問。
「十九?年紀也不小了,怎麼連件裙子也穿不好,你們沒有幫忙嗎?」
「是季姑娘不愛穿長裙,老是自己東拉西扯,還拿帶子扎住──」
季月低頭看看自己,確實,她穿了長裙就不會走路,丫頭又抵死不肯拿褲裝給她穿,她只好把裙腳拉起來綁住,免得絆住又跌倒了。
結果,將軍夫人微微皺起精致描繪的柳眉,很不苟同地上下打量這古怪的西疆蠻女。
看了半晌,才輕哼一聲,交代丫頭道︰「這差得遠了,開兒回來之後,讓他來找我,我有話說。」
說完就優雅起身,竟是準備要走了。
「等等!」季月忍不住出聲,這位夫人究竟是來干什麼的?打從進來就一直忽視她,這下馬威未免太嗆人了!
將軍夫人停步,不過沒有回頭,只淡淡對身旁丫頭說︰「去問一問,她有什麼事?」
「我才想問這句呢,夫人,您有什麼事?」季月上前一步,那雙顏色特殊的眼眸直直盯著將軍夫人,「您就是少將軍的母親嗎?我跟什麼差得遠了?那是什麼意思?」
將軍夫人笑了笑,自然沒有回答,在丫頭的簇擁下離去了。
而跟在後頭的姨娘比較和藹,沒有那逼人的傲氣。她停了腳步,沒跟大隊人馬一起離開,溫婉地輕聲對季月說︰「別怕,夫人只是來看看你而已,你安心在府里做客,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