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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 第12頁

作者︰泫月汐

「紫蟬,」他移坐到她身邊,溫柔地望著她,「就咱們倆的時候,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嗎?」

「當然可以啦。」紫蟬點頭輕笑,此刻他的語氣里竟含有一絲討好她的意味,在這素來冷硬的男子身上顯得十分有趣。

「對不起。」他的大掌撫弄著她柔軟的發,如撥動心弦,溫文的語調中藏著懇切的歉意。

「什麼?」紫蟬挑眉,不明所指。

「……這一個多月來委屈你了。」冷淡和漠視不是她應該被給予的態度。

她愣住好半晌,眼楮慢慢被水光模糊,「沒關系,你又不知道。」

他與她之間是奇緣而至,她陰錯陽差走進他的生命,感領他身上的溫暖,牽牽連連的,緣分就這麼種下了。況且,她感應到他的回應,兩顆心相互激蕩,她知道,這段情絕非虛妄。

永晞嘆息地伸出長指按住她眼角偷跑出來的濕意,然後輕輕地將她攬入懷中,拍撫她縴細的背。

臉埋進他的胸懷,鼻間忽然充滿他的味道,她一個劇烈的心悸,差點忘記自己身在何處。

「……別哭。」他輕輕地拍著她,像是哄小孩似的。這樣的懷抱讓她感到溫暖而踏實,一股無法言語的親昵在彼此之間蔓延。

張手環抱住他,她無聲揚起嘴角,她知道,新的生活就此展開,她與她的男人呵……會有好長好長的時間……

第四章風波(1)

漢代自高祖開國以後,歷經惠、文、景、武四帝,文治武功,卓有績效,但到元帝時,外戚王氏開始獨攬朝綱,逐漸把持了大漢帝國的權柄。漢成帝劉驁繼位後,大權旁落。

喬永晞作為驃騎大將軍,在朝中以維護皇權為己任。宮里宮外,功臣和外戚的斗爭異常復雜激烈。永晞時常忙于政務,很少有時間能夠陪在紫蟬身邊。前幾天他又到邊關巡視防務去了,估計要到月末才能返回。因此,紫蟬在接到皇上的傳召後,只好一個人進宮來了。

「慶熙公主,皇上還在議事,請公主先在金華殿稍作休息。」剛到門口,就有一個小太監迎面而來。

這是紫蟬第二次進宮,相較于初次的震撼,這會兒已能靜下心來,細細品味樓台殿宇的奇偉殊絕。

正走著,她忽然停下來,指著依傍在太液池旁的一座殿閣問道︰「公公,那里是什麼地方?」日暮黃昏,未央宮里只有那處不見燈火。

「噢,那兒是宵游宮。」

宵游宮?沒听說過,「怎麼不點燈呀?」

「這……恕奴才不便多嘴。」

「咦?」里面究竟有什麼啊,這麼神秘兮兮的。紫蟬狐疑地看向小太監,好奇心輕易地被勾起來。

「離晚膳還有些時候,奴才就先不打攪公主了。」小太監很善于察言觀色。

「好,皇上若傳我,你知道到哪里去找我吧?」看見小太監點頭,紫蟬扭身沿著小路朝那個方向溜達了去。

霄游宮內,燈燭如豆,一種神秘的夢幻般的意境撲面襲來。宮內所有的物品都涂上了黑顏色,殿堂上的宮娥們也都穿著黑衣,全身罩上木蘭紗綃,很適合在暗中行動。

「哇塞,這個劉驁,對于游樂嬉戲還真花費了不少心思。」紫蟬邊看邊咋舌。

舒柔的燻風吹拂而來,輕泠的樂聲婉轉流出,那琴聲跌宕起伏,卻又出奇的溫柔纏綿。激越處如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幽咽時如杜鵑啼血,聲聲是淚。

一曲《雙鳳離鸞曲》透過重重羅幕回旋在朱漆樓閣間,似在低訴心中無限的情意,其出色的技藝和優美的音樂,听得紫蟬如痴如醉,真應了那句詩——「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

一曲既盡,余音繞梁。紫蟬抬眸,看向長長流蘇後,那個隱隱遮現的身影,「你好,你的琴彈得真好听。」

「慶熙公主謬贊了。」細長的眼笑起來彎成細縫兒,一個極細微的表情,男子主動步出陰影,整張臉清楚地展現在燭光下。

「咦,你認得我?你是……」

「臣侍郎張安世,慶熙公主不記得我了?」

「張安世?」乍听此名有剎那的耳熟之感,「好像在哪兒听過……」紫蟬仔細打量起他來,從未見過如此明亮的面孔,一襲青衫寬緩,絕世的溫雅。

「哎,公主雖不記得我,但我卻將公主視為知音人。」他微乎其微地嘆息,聲音溫潤如碧水,流淌著春天的氣息。

「啊,我想起來了!」剎那間靈光閃過,紫蟬拍掌驚呼,「你、你就是那個……長安最有名的樂師,自幼習琴,十五歲時便名滿天下……咦?你怎麼會在這里?」

他嘴角無奈地上揚,目不轉楮地盯著紫蟬,「是皇後請求皇上準許我入宮,並賜我侍郎的官職……」他深黝的眼瞳流轉幽光,眉宇間有隱約的憂郁,「公主忘記了嗎?臣不才,最初蒙公主愛惜而入宮演奏,卻不想……淪為皇後和昭儀裙下的一名男寵。」

「男、男寵?!」紫蟬聞之愕然,舌頭打了個結。

雖然她知道古時有「面首」這個行業,但真的叫她踫上還是挺新奇的,紫蟬不由自主地打量起眼前的男子。

他是一個溫文爾雅的人,有著柔軟的嗓音及飄忽的眼神,也許是從小接受藝術燻陶的緣故,與生俱來的優雅令他在沉默時都顯得頗有格調。這對于幽居後宮的女人,無疑是一個致命的誘惑。

張安世一言不發地望向遠處,眉間愁色淡淡,最終,他黯然地坐回那尾琴前,弄響一曲紫蟬從未听過的歌,那是一首難以辨明的古調︰悠悠高山,湯湯流水,吟吟和之兮,知我者何哉。那音律高入雲霄然後留戀而落,而他的琴泛出溫潤純潔的光芒。這時候紫蟬竟能感到他的迷茫,他心向竹林,自視無羈,卻終于被塵世種種所困。

「慶熙公主,」張安世忽然抬眸,目光落在她臉上,「今日有幸遇見公主,我需要公主的幫忙!」

「呃?」紫蟬呆了一呆,問道︰「你要我幫什麼忙?」

「算起來,我進宮已有一段時間了,皇後對我已不似初時那般親密,我懇求公主帶我離開皇宮吧,我、我不想再做一名男寵了。」他抬起頭,愀然而嘆,眼楮閃落出濕潤的光芒。

「你若不願繼續留在皇宮,可以找皇後談談,我相信她不會勉強你的。」

「不行!我、我實在沒那個膽量……」他像個孩子那樣迷茫又期待地看著紫蟬,終于,流下眼淚。

「這……天吶!好,好,你讓我想想辦法。」見他開始嚶嚶抽泣,紫蟬伸過手,安撫地輕輕搭在他的手臂上。唉,她最見不得男人哭了!

「公主一定要幫我!一定要幫我啊!」

紫蟬擰眉,正想著該如何幫他,手腕卻猛地被他抓緊,他的手掌既冷又冰,像是要把她的手腕捏碎才甘心。紫蟬吃痛,下意識想要掙月兌他的掌握,卻不想用力過猛,將他整個人拽向自己,雙雙跌坐在地上。

「你們在做什麼?」大殿中突然響起一聲拔高的女性嬌喝。

「皇、皇後……」天啊!張安世倒吸口涼氣,急忙扶著紫蟬站起來,眼中露出恐慌。

趙飛燕冷冽的目光緊盯著他握住紫蟬的手,厲聲喝道︰「放肆,竟敢對公主無禮。」

「啊……」張安世如被蠍子蟄到一樣,倏地將紫蟬放開,斷斷續續的語不成調︰「皇後……不,公主……公主恕罪,臣無心冒犯。」

「沒事的,瞧你怕成這個樣子,讓皇後看笑話了。」紫蟬搖搖頭,緩緩地退開,似笑非笑地瞥了趙飛燕一眼,「皇嫂,我最近想拜師學琴,今天正巧踫上張侍郎,皇嫂不介意我把他接出宮去,做我們將軍府的樂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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