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妳自己說要幫忙的,還幫成這樣!我也不是找麻煩,問題是,誰會把建材的部分順序排成這樣?這誰看得懂?」
季以肇還在忿忿控訴的時候,裴安倫大概是氣昏頭了,她做了一件非常非常匪夷所思,自己到現在都還不太敢相信真的發生過的事情。
她往前一步,靠向站在她面前的高大身影,然後,臉兒一仰,她吻住那張剛剛還在數落她,此刻詫異至極的薄唇!
這個吻很短,只有幾秒鐘而已,卻成功地讓季以肇愕然到啞口。
「妳……」
「真愛罵,脾氣真壞。」她嬌嗔著。
她的眼波流轉,雖還有怒意,和計謀得逞的一點點得意,卻是盈盈如水,媚得令人心跳加快。
季以肇被逼到臨界點的壓抑,幾天來叫自己不要被她影響、不要為她心亂的告誡,強迫自己不準接近她的禁令……統統繃斷了。
那一刻,他的熱情與渴望,第一次淹沒了他引以自豪的自制力。
轉守為攻,他逼近那個幾乎要搞瘋他的嬌柔人兒,用強悍到幾乎蠻橫的熱
吻,佔領了她的櫻唇。
從那個吻到現在,已經要滿三年了。
三年後的他們,處在相似的爭執中,居然……還是那麼渴望彼此。
此刻,在陽台上對峙的兩人,都想起了那火爆中帶著甜蜜的往事。
煩躁與薄怒以驚人的速度消失中,取而代之的,是逐漸加溫的曖昧氣氛。
日子就在這種反反復覆,有時熱情如火,有時卻冷淡疏離的情況下過去。
裴安倫不懂,一點也不懂。
明明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季以肇的陰陽怪氣卻越來越嚴重,煩躁的征狀非常明顯。
若說他是厭煩自己了,那些熱情如火,簡直要把兩個人都燒成灰燼的抵死纏綿,又該怎麼解釋?
他要她,一次又一次,有時狂猛凶悍,有時溫柔緩慢,不過每次的共通點都是,貪婪肆虐到她全身發軟、累到睜不開眼,隔天幾乎無法準時起床才肯罷休。
其實這也是煩躁的另一種表現方武。
可是,他到底在煩什麼呢?
不是沒有試圖詢問或溝通,只不過季以肇外表倜儻瀟灑、口才便給,可是當他不想說的時候,就算拿把老虎鉗來扳,也未必扳得開他的嘴。
這令裴安倫覺得非常挫敗。
她開始從他身邊的人下手,謹慎發問。
「我們總監?」邱秘書听到她的問題,很訝異。「我沒覺得他最近有什麼不一樣。」
「有沒有什麼特別忙的案子、特別趕的圖,或是特別煩的業主?」
邱秘書疑惑地看著她,「裴特助,公司的案子妳都很清楚,最近比較大的案子就是馬來西亞那邊的加美,其它都很正常啊。」
再問下去也沒用,裴安倫放棄。
連最接近的秘書都問不出所以然了,更何況旁人?
她這才發現,談了這麼久的戀愛,眼中只有季以肇的結果,讓她變成一個很孤單的人,想要談談與男友之間的問題,居然找不到對象。
當然,也是因為他們的關系、身分特殊的緣故。
真喪氣呀……
她在計算機屏幕前怔仲之際,沒注意到有人輕敲門,等到人影來到面前時,她才驚覺。
「咦!」裴安倫輕呼。「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剛。」來者是凌彥東,他有些局促地站在她辦公桌前。
裴安倫瞇起眼,有些感嘆地看著他。
年齡不過差了四歲,在他面前,她卻覺得自己好老。
略長的發遮過前額,底下是一張年輕俊秀、皮膚極好的臉龐。此刻在她的注視下,慢慢地漲紅了。
雖然她的現任情人是剛硬、有男人味的那一型,卻也不得不承認,眼前的這個男生,真是好看,賞心悅目。
「又是來送公文?」裴安倫微笑開口,努力打起精神,把自己從先前的喪氣中努力拉回來。「你最近真是辛苦,樓上樓下的跑。」
凌彥東心事被說中,臉色更尷尬了。他清清喉嚨,「反正我要上來找季總監,順路而已。」
「那就謝謝你。」她翻閱著文件,隨口問︰「你們要討論加美的案子?圖畫得怎麼樣?」
「套圖已經完成四分之三,示意圖全部OK了。」凌彥東很慶幸她沒有繼續看著他,讓他壓力減少好多。「等一下就是要讓總監最後看過一次,就可以準備出圖。」
裴安倫心念一動。
「最近你們都在忙這個案子,對不對?」她猶豫了一下,然後,抬起眼望著他,「總監最近……是不是很嚴格、脾氣很不好?」
「總監一直都很嚴格。」凌彥東有點困惑。「可是脾氣沒有特別不好,他只是很忙而已,這個案子真的花很多時間。」
「他沒有猛抽煙、猛罵人、擺臭臉嗎?」
凌彥東斗膽,听到詆毀自己上司的話時,忍不住露出一個微笑。
他右頰居然還有個酒窩。
「總監煙確實抽得有點凶,罵人倒是還好,在正常範圍之內。」他笑說︰,至于擺臭臉嘛……總監的臉好像就長那樣,不用擺。」
「對,不管什麼時候,都是這個表情。」裴安倫故意扮個撲克臉。
然而清麗五官不管什麼表情,都讓凌彥東看得發呆,雙眼發直,心跳加快。
半晌,裴安倫忍不住笑出來,笑容如玫瑰盛開一樣的甜美。
不過她誤解了凌彥東直直瞪著她的眼神。
「我學不來,瑤瑤學得比較像。」說起調皮搗蛋的堂妹,她整個表情都柔和得讓人心醉。她輕輕嘆口氣,「唉,她要是在這兒多好。」
「妳很想念若瑤?」凌彥東有點不太甘願地問。不過他已經學乖,要讓面前佳人多說幾句,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聊那個討厭鬼。「她……有寫e-mail給我。」
「哦?那她有沒有寄萬聖節的照片給你看?她打扮成吸血鬼,還挺嚇人的!」裴安倫眼眸亮起興奮的光彩,「她拍了好多照片,我前兩天才收到。」
「我好像沒看到……」凌彥東喃喃說,有些心虛。
其實他是匆忙間瞥了一眼,根本連照片附檔都沒開,就關掉了。
「讓我找找,我應該有存檔。」她像個小女孩一樣,迫不及待對他招招手,「來,你過來看。」
凌彥東走到她身邊,略彎腰,看著她興奮地一張張介紹照片,可是他的心思完全不在那些照片上,而是在一旁的人兒身上。
他站得好近,可以聞到好淡、好清雅的幽香……是她的頭發嗎?還是香水?
不不,這不像香水,香水不會這麼好聞……
「美國人都有在萬聖節變裝的習慣嗎?」他心不在焉地隨口找著話題。
「嗯,很多人都有這習慣,很有趣對吧?我記得我在美國念書的時候,有一年萬聖節,到銀行去辦事情,結果行員頭上黏了一根箭跑出來,把我嚇了一大跳。」
「妳會不會懷念國外的生活?听起來很多彩多姿。」
「倒是還好,只不過……」她神采飛揚的臉上,倏地黯淡了幾分,「只不過,我懷念那種自由自在的感覺。」
「我總覺得若瑤比較像是向往自由自在的人。」凌彥東不動聲色地又靠近了一點點,他心跳得好急,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她應該是一離開台灣、沒人監視的時候,轉頭就玩瘋了。」
「我跟你說過,她真的是個很用功的好學生。」裴安倫失笑,嗔道︰「你怎麼老是懷疑這一點呢?」
為什麼連嬌嗔都這麼迷人……凌彥東在心里哀號。
「沒有呀,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