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連怎麼被摔的都沒有看清楚,再下一瞬間,當頭一桶冷水澆下,
此處雖暖,大清早的水溫還是不高,況且他剛醒,熱身子被冷水一潑,機伶伶地打了個冷顫。
劇痛和冰冷讓易航清醒過來,他昂首不屈地看著龍巽風,那定然知道答案、噙笑沉著的男子。
「我要去追她回來。」易航按下心中殺意說道。
這一回看熱鬧的人們,都因為平時和氣的易航大動肝火而屏息不敢或動。
他的目光如焰,若有溫度,龍巽風早已被燒成灰燼。
除了龍海兒,這世上還未有人敢這樣瞪視海龍王,因為海龍王的可怕,在海民的族群里頭,是拿來嚇唬不听話的孩子用的。
龍巽風不如昨日發威動怒,反而大笑著。
「很好,你不愧是海兒挑的男人;但我不可能讓你去追她,染港建造在即正缺資金,她有任務在身,要出去完成任務,而你也有你的工作要完成。」
易航心冷眸亦冷,淡然說道︰「我不是龍家人,死也不會听你的指令!l
龍巽風眸子一轉,若有所思,長腿一抬,便踩在寒鋼煉上,讓易航冷著臉,看著自己最自豪的工匠雙手根本連動也不能動地被壓在地上。
他的頭上傳來嘲諷之聲。「那麼……你也不在意一直戴著這煉?」
龍巽風話還沒落地,便迎上一對不甘心的眼眸,不經意間,他的笑就揚起了。
這個男人不只是單純善良,還很有骨氣呢!很好,唯有這樣,才配得上他的女兒,他和心愛的朱染所生下的掌上明珠。
「省下你的眼神和恨意吧!」驕傲地移開腳,龍巽風復又說道,「我給你一個提早拿下這煉、重獲自由的機會。」
易航深知龍家人一言九鼎,也不知道自己原來這麼怨恨這煉,不加思索地問︰「什麼機會?」
龍巽風見易航倨傲,便又冷冷一笑。他認為易航配得上龍海兒,不代表他會心甘情願地放手將寶貝女兒交給他,這個蠢小子!
「你習慣跪在地上講話嗎?」龍巽風冷冷問道。
易航一听忙又站起,按撩著將要爆發的性子,欺霜傲雪地瞪著龍巽風。「身為龍族族長,有話就說,不要拐彎抹角地糟蹋人!」
空氣中火藥味彌漫,眼神晶亮得快要擦出火花,兩只公獅對望了許久,龍巽風又是一聲冷笑,打破了沉默。
「如果你要解月兌枷鎖,在海兒回來前,趕造五十艘船艦,一半戰船,一半商船,我要最輕最快,能在七大洋上縱橫飛翔的船。」
「只要我做到,你就放我自由嗎?」
「不準質疑我說的話,我的話就是龍家令!」
「一言既出……」
「駟馬難追。」
易航和龍巽風舉起右手擊掌為誓,然後趁其不備,年輕的獅子抓住成年獅子的手腕,雖然下一秒馬上被反扣在背後。
「勸你別不自量力了!」龍巽風武學造詣了得,怎會將這三腳貓功夫看在眼里?
易航拚命掙扎,卻掙月兌不開,他冷哼了聲。「我全力學習造船技術,若我從小習武,不見得會輸給你!」
「既然你不服氣,不如我教你武術,讓你有能力來打敗我!」龍巽風不知打什麼主意地說道。
易航一听愣住,然後鄭重點了下頭。
眼前男人功夫無人能及、出神入化,若他要一生站在龍海兒身邊,他要能保護自己,甚至要保護她,唯有如此,才能和她並肩同行!
「我可以向你學武功,但你有求于我,我絕不向你下跪,行拜師禮。」易航冷靜說道。
龍巽風聞言,露出幾不可見的淺笑。「我教你武功,是為了讓你有機會打敗我,我不想親手打死自己的徒兒,不拜正好。」說完,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想起什麼,易航朝那冷酷背影擔心地啟聲問道︰「海兒她何時回來?」
方才急怒攻心,便一口答應要造船,現下清醒了點,才想到這個問題,內心涌現不好的預感。
只見那問讓龍巽風頓了勢,但馬上又邁起腳步。
「我不會告訴你的,你敢搶我的女兒,就在一心要她早點回來,又一邊著急在她回來前趕不完造船的兩難里,好好痛苦地活著吧!」
易航听了,陰著臉轉頭遠眺。
龍海兒領著的船隊已消失在天際,只剩一粒黑點,而後便再也看不見了。
從龍海兒離去之後,易航像是換了個人一樣,他不再煩惱,不再疑惑,不再問為什麼。
因為能給答案的人已經不在,所以他唯有為了其它的信念活下去。
第一個信念是在她回來前的期限里,建造五十艘船;第二個信念則是和龍巽風這武學天才習武。
一有了體認,易航便專心一致,心無旁想,全心投入造船工作。
他不痛苦,因為他沒有時間痛苦,龍巽風肯定不可能給他充裕的時間。
通常兩個月打造十艘戰船,三個月打造十艘大上一倍的商船是極限,五十艘船少說要一年有余的時間,更別說這里啥也沒有,他還要領著人建船塢、打造工具和訂購木料。
要是直接使用剛砍下來的木頭,那船縱然造成也是廢物,會壞了他易家的聲譽和信用!造船上等的木料,一定要用至少風干三年的木材。
易航內心盤算龍巽風不會給他超過一年的時間,即刻聚集了所有易家人,分工下去行動。
原本易家的人們便是以造船為生,血脈中靜不下來,听到少當家這麼堅決,連一向病著的太公都覺熱血沸騰,硬撐著爬起來策畫船塢的建造,讓易航能構思新船的設計。
易航是個造船好手,但一年內憑空創造五十艘船,簡直是不可能加上奇跡,但他說什麼也不放棄。
這種沖勁和熱忱,感染了易家人,讓他們全都奮不顧身。
而龍家的人們,見易家人為了造船的事情忙到不能喘息,也都良心不安,暗思該怎麼幫忙。
某一天中午,易航見到一群漢子、姑娘朝他走來,原來是建築新港的人們自動自發拆成兩半,一半來支援易航。
有了他們幫忙如虎添翼,船塢建造得極為順利。
而早些日子,水龍隊首舵商神水十遙,還有商鬼白藏、殷小玄夫妻,則是早已為了他出航去尋上好的木料,以供他使用。
每天傍晚,易航別了辛苦一日的眾人之後,便強打著精神走到練武校場,去向龍巽風請益。
說是請益太好過,他根本是被修理一番。
但幾個月過後,易航雖然還是不敵龍巽風的攻擊,但十次里頭已有一兩次能夠閃開。
而且也發現自己不是派,最適合的武器是長兵器飛刀,于是便勤練這門功夫,以為反擊。
每一天直至深夜,他總是帶著一身的疲倦和傷回到船塢,直接昏迷在桌案旁,一個月里,沒有幾夜是回海濱的吊腳樓。
如此一來,當他醒來之時,便可以開始工作。
看在眾人眼中雖然擔心,可他們都知道易航為情所困,所以不加干涉,只有他廢寢忘食之時,會被人嘮嘮叨叨地罵一頓。
罷開始只有易家的人會罵、後來,連龍家的人都加入這行列。
同時間,木料也被一批一批地運送回來,易航快馬加鞭地領著人打造,像變魔術一樣變出新船。
山中無甲子,染港無歲月,終年如夏的島嶼沒有季節,失去龍海兒的時間太難以承受,易航不願去想過了多久。
被日耳曼帝國雇用為海上佣兵團的龍海兒不知是否平安,她從沒給他只字詞組、任何訊息,唯有揣在衣袖里的七個字,伴著易航打造了五十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