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英一听,愁上心頭。小姐久病厭醫,但她打從小姐一落地便開始撫養她,小姐雖是主人,但在心中卻好比是親生女兒,她不可能放棄希望。
「小姐,妳別任性了,試試看吧!」
朱煙還是嘟著紅唇,圓睜杏眼滴溜一轉,拍拍裙上灰塵,倏地起身。「他又不是大羅神……哎呀!」
朱煙話還沒說完,蓮鞋踩住了裙角,在眾人尖叫聲中,向前一撲,從屋頂上滾了下來……
眾人嚇得心驚膽戰,啞口無聲,正當此際,有兩抹身影沖了出來,在不容間發的危急時刻,撈住了那小小身子。
沒有預料中的疼痛襲來,反而被溫暖的氣息包圍,朱煙疑惑地張開了眼,正對進龍海兒和是英擔心的目光,她不由自主地笑了。
「妳們真好,我就知道妳們會救我的……」朱煙嬌甜說道。
正當她說話之際,霜曉天慢條斯理地踱了過來,伸出手便扳住朱煙的下巴端詳了起來。
少女生得一張瓜子臉,眉如柳、眼如杏,菱角嘴就算含怒亦若笑著,臉色蒼白泛著病紅,印堂透著紫光,有隱隱的闇黑。
可惜了她的俏模樣,就像生似天仙也枉然,她將不久人世,一只腳已踏進了鬼門關!霜曉天心里暗暗嘆道,表面仍是不動聲色。
朱煙乃是一介公主,除了父皇母妃和偶爾來探望她的表姊龍海兒,人人對她是敬畏有加,向來被人呵護疼愛著,過往的大夫一律隔著帳子用紅線幫她切脈,何曾被人這般無禮打量?心里有種難明的情緒翻涌,不免有些動怒。
「放肆!你敢踫本宮?」朱煙嬌斥道。
霜曉天聞言,陰惻惻地笑了。
「妳並未生病。」霜曉天信誓旦旦地說道。
見醫怪斬釘截鐵地說道,三人俱吃了一驚。
「胡說!本宮身體不適是真,怎會沒有生病?是嬤嬤,妳別哭呀!小煙弄痛妳了嗎?」
朱煙正要駁斥;卻驚見是英流下淚來,不免伸手幫她擦淚。她對親娘沒有太多感覺,然是英在她心中的地位卻是無人能及。
是英含著淚望著霜曉天。「還望霜公子指點。」
「霜曉天,小煙真的沒病嗎?」龍海兒亦不解問道。
霜曉天又是一笑,指上用力了些,扳過朱煙的臉,看著她蒼白的後頸上有數條極淡的赤線。
朱煙吃疼,怒目而視。「喂!本宮會疼,放開你的手!」霜曉天的手指讓她心里有點難耐。至于那是什麼,何以讓人難以忍耐,她並不了解。
霜曉天並不松手,像要看透朱煙的心般看著她。她是狗皇帝心中的寶貝,怎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妳年紀輕輕就身中奇毒,這毒沒有解干淨,殘毒在妳的骨血里生了根,按這情況看來,妳已是一個廢人了……但我不懂,這毒從何而來?」霜曉天冷冷問道。
是英聞言,淚流得更快。
海上霸主的龍家和陸上大明皇朝的朱家,有段牽扯不清的過去,十七年前的四角情愛和十三年前的宮闈斗爭,賠上了小小姐的健康,只怕她不能長大成人。
大小姐龍離火雖身在後宮,但她心系小小姐,知道龍海兒尋到了醫怪,便央龍海兒求霜曉天來為小姐醫治,指望能還她健康。
一個為愛舍棄一切,連親生女兒都無法保護,不配為人母的女人,唯一能為朱煙做到的事,也只有如此。
「霜公子,我想你也了解,當年龍家的大小姐,也就是離火大小姐代妹嫁入宮中,佔盡朱當家的恩寵,過不了多久便有了身孕,小小姐剛出世,便極得寵愛。
「可是宮中險惡,嬪妃之間更有許多說不出口的丑事,看在生過皇子的後妃眼中,怎容得下小小姐的存在?便偷偷下了毒,後來雖用盡一切方法救回小小姐的命,可那妃子怎麼也不肯供出是下何毒,也不肯交出解方,所以小小姐只能一天拖過一天。
「從沒有大夫能一眼即知小姐曾中過劇毒,全都東拉西扯一堆,又說是血氣不調,又說是心脈不整,十個大夫有十一種看法;今兒個您一看便知,必然能為她延命,對吧?」
是英殷切地問道,霜曉天不語,只顧瞧著朱煙。
朱煙被人直勾勾地盯著,難為情的感覺不停涌現。怪了!她怎麼被他看著看著,心里便有點不知所措。
「本宮要你放手……喂!你在模哪里呀?」
霜曉天突然伸手按在朱煙的心窩上,與其說她因為被人輕薄而訝然,不如說因為他不把她當個女性而忿然。
霜曉天手心傳來不規律的心房顫動,耳邊響起少女的抽氣聲,他無可無不可地在內心估量。
雖然要救她不容易,但並非不可能;況且,他得讓朱煙活著,才能在她身邊等待那一個人的到來。
這是唯一的機會,他等了十五年,就為了這一天而活。
霜曉天陷入自己的回憶,旁人卻望眼欲穿。
「霜曉天,如何?小煙還能活嗎?」龍海兒終于忍不住問道。
「她還有一口氣,死不了,但要治,恐怕要點時間。」霜曉天若有所思地回答。
龍海兒和是英聞言都笑了,唯有朱煙不因此而歡喜,反而氣沖沖地瞪著霜曉天,想要揮開他的手,卻因小手無力,未能完成心中所想。
而霜曉天,則是不帶任何情緒地和朱煙對看著。
龍海兒拾眼看了天色,低下頭心疼地望著朱煙。
這個妹妹是大姑姑唯一的女兒,和她有著切不斷的血緣之親,她長年進出宮廷,就是為了探望姑姑和病弱的她,雖然還想再多聊聊,但有要事在身的她這趟不便久留。
「時候不早了,我得回船上去,霜曉天,你就留在這兒。小煙,我找個機會再來看妳。」
龍海兒此話一出,朱煙忘了還被霜曉天盯著,眸光毫不隱藏地暗下。
「妳不要走,留在這里陪小煙嘛!」朱煙雙手拉著龍海兒的長發,任性地說道。
龍海兒不答,將手上重量托付給是英,然後轉身便走。
朱煙有點難過,但倔強的她不願讓淚留下,直到看不見龍海兒的背影,她才回過神,卻發現霜曉天仍盯著她瞧。
深不見底的眸光,無禮至極地巡視著她的軀體,而那大手還放在她的心窩上!
「你這大膽狂徒,居然還在模本宮!本宮非要刨了你的雙眼、斬了你的雙手不可!」留不住龍海兒的遷怒,再加上被人恣意觸踫,朱煙怒由心生,放聲喝罵。
她心念一動,揚起手正要刮霜曉天耳光,卻被他一把抓住,用力地握著,五指在她脆弱的皮膚上制造出五條紅痕。
「好痛呀,放手!」
「第一條,不準妳生氣,生氣會讓毒悶在心內。」霜曉天冷冷說道。
冰冷的語氣再度凌空而來,朱煙手疼得快要噴淚,從未被粗魯命令過的她,聞言更是動了大氣。
「本宮偏要生氣,你管不著!」
「妳這毒反反復覆,我尚模不出脈象,可妳體溫忽高忽低,應該是一陷油鍋,一下如臨冰潭,不好過吧?省些力養氣養命吧!若不是龍海兒要我治妳,我還懶得救妳。」霜曉天詞輕語淺地說道。
「放手呀!是嬤嬤,叫他放手!」
「真是一個沒用的公主,動不動就要別人救妳,只會依賴人的無用娃兒!」
「你好膽再說!本宮要拔了你的舌頭!」
「妳可以用力罵,我不會把一個黃毛丫頭的渾話放在心里。」
朱煙呸了一聲。他干什麼如此不耐煩?他干什麼這樣討厭地看著她?她不喜歡心里撲通撲通地跳,她也不喜歡胸口漲得滿滿的感覺!
「就算你說得都對,本宮還是不要你救,哼!」朱煙咆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