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回大地五彩繽紛,蜂舞蝶亂白樺林間,花花草草,爭奇斗艷,好似多少風流詩也說不完這景色如畫。
青的紅的藍的橘的黃的,天工造巧全織成了錦鍛,成了天地的華服,美得艷絕純粹。
只是此處雖然美好,卻沒有任何人煙,更別說是賞春游人了。
大明行宮碧山院之外一百里地,早已被大批錦衣衛和禁軍駐軍給滴水不漏地嚴密包圍著。
如此大的陣仗,連皇宮也沒有這等鐵屏障,只因在這遺世院落里,長年居住一個尊貴人兒。
為了讓她安全無慮地生活在這兒,大明天子不借一切讓她遠離宮廷惡斗,讓她不用擔心權謀詭計,讓她從心所欲,讓她獨佔近郊皇家行宮,打從四歲住到現在。
何人能得當今聖上如此垂青和天大的恩寵?
答案便是在公主們中排行第六,最年幼卻也最得寵的永憶公主--朱煙。
傳說中,六公主雖尚年幼,但已看得出將來肯定是個美人,可她不光繼承了天下第一美人離皇妃的美貌,還像極了她的天資聰穎,在後輩中,就算是皇子們也要靠後站。
可惜她遭了天妒,甫出生不久便得了一身的怪病,打小便是被喂藥長大的!
皇上為治這甜美公主,長年廣招天下名醫珍方,治不好六公王的,一律在午門外問斬!
可惜,從沒大夫治得好六公主,也沒大夫能活著離開。
這件恐怖事兒,六公主並不知道,她的父皇愛她入骨,不讓她有一絲不快意,也不讓她接觸到半點骯髒事兒。
此時,蒼蒼森林間,馳馬道上沒有行人,只有春光無限好。充滿花草香的清淨空氣里,兩騎快馬如電光流星,奔馳間劃破了這方寧靜,還有一只大白鷹,在空中盤旋著。
人輕馬快,快得讓人看不清,馳林越森,花不了兩個時辰便已從皇城到了碧山院外。
大院門口羅列著宮女太監們,還有位執事模樣的華貴宮婦,正引頸期盼著兩人的到來。
正在著急得不得了之時,一赤一白兩匹馬兒已到了面前,一對引人注目的男女從馬背上飄然落下。
那美艷姑娘卷發披肩,膚色似蜜,赤果足踝,身著大紅衫裙,佩刀戴劍,眉眼間有股傲氣,不怒自威,一眼便知絕非俗物。
而尾隨她的男人,更是教人驚艷,筆挺的淺黃色立領衫袍襯著白淨膚色,劍眉星目,薄唇緊抿,如此男子氣概的臉龐,卻比任何一個女子都來得俊美無儔,可惜一臉冰霜有如凜冬。
爆女、太監知道來人身分貴不可言,俱施了大禮。
那宮婦雖已入宮多年,英雌大度不減當年,盼到了兩人,不由分說便上前拱手作禮。
「是英在此見過少王,咱家盼了好些天,好不容易等到您來。」是英親熱卻恭敬地說道。
龍海兒一听立刻綻笑,忙上前擁抱那婦人,顯見兩人交情並非平常。
原來是英乃龍海兒的姑媽--離皇妃帶入宮中的龍家人,武功高強自是當然,對妹妹朱煙更是好得無話可說。
「是嬤嬤,我這不就把人帶來了?小煙還好吧?」龍海兒一邊開心說道,一邊勾睇著一旁的男人。
霜曉天冷漠得看不出心思,淡淡地注視這方情景。
是英一听亦笑,但有些無奈,只能期待地看向那深不可測的男人,朝著他行了個禮。
「小姐不就那個樣子?時好時壞的,癥頭也沒個準……還望霜公子能夠好生調治小姐,讓小姐從此月兌離苦海。」
霜曉天聞言不語,徑自向內走去,龍海兒和是英交換了個眼神,也跟著宮女的引導入內,而太監們全留在院門外頭。
碧山院乃朱元璋在位時建造,原為皇家避暑之用,順著山勢蜿蜒而建,巧妙地利用地勢,五步一亭、十步一樓。
眾人順著廊院向里頭走著,才走不到半盞茶時間,一個宮女跌跌撞撞地慌張跑來,見到是英,連忙半屈著膝說︰「是嬤嬤,大事不好了,公主她……」
那宮女焦急攻心,大氣喘不過來,一句話卡在胸口,汗如雨下。
「公主怎麼了?快說!」一听小姐有事,是英忙問道。
爆女見狀亦想回答,可她愈急愈是說不出口,霜曉天見狀,抽了根銀針便往那宮女額穴扎下,宮女一驚,呼吸卻反而順暢了。
「公主不知怎麼上了屋檐,奴才們勸不下來,正忙得不可開交呢!」宮女速速稟告。
「怎麼可能?那屋少說有二十來尺高哪!」
「奴才就是不知道怎麼一回事呀!」
三人一听皺眉,只能加快腳步,向六公主居住的通朗閣走去。
還沒走近,便听到女孩兒歡快嘻笑之聲和宮女們焦頭爛額的阻攔聲。
霜曉天一听那嬌聲呢噥,不覺眉心更緊了些。
一行人穿過山門,便是一幕奇景映入眼簾。
盎麗堂皇的通朗閣上,有一個小小少女,穿銀霞紗裙系著絳紫色肚兜,衣不蔽體,原來穿在身上的月牙色罩衫,勾在飛檐角上,一頭青絲全因蹦蹦跳跳而散開,地面上還有個宮女,捧了滿手的發飾手鐲等物。
少女在僅容旋步的屋脊上揮舞粉臂哼曲作樂,穿著繡鞋的小腳按韻踩步,耳上的墜子、胸前的長生鎖、平安符和裙上的玉佩全擺蕩個不停,不注意間,一塊塊磚瓦啪啦啪啦地掉下來。
下面的宮女又是要勸,又不能躲,有幾位額上已經掛彩,一看到主子看到小鳥飛過伸手欲捕,便覺得項上人頭再也不保,大驚失色。
小小少女老神在在,因著眾人的反應又開心了些。
她的外表面容尚年幼,小小的臉蛋雖看不清面貌,但即使是遠遠看過去,還是潮紅一片。
是英一看不會武功的小姐在屋頂上跳舞作戲,心中暗叫不好,正要使輕功登屋,便听到一聲嬌喚。
「哎呀!是嬤嬤,妳可回來了,本宮好無聊唷……哎呀!海兒姊姊也來了呢!」朱煙驕蠻喊道。
龍海兒聞言但笑不語,不是她不緊張朱煙的安危,只是因為有霜曉天在,任是再大的傷也不怕,就算朱煙真受了傷,正好當個教訓,所以她能按兵不動。
而霜曉天則是冷眼觀察著,在旁人未發覺間,眸中隱忍不住透射出一絲精光。
那是一種嗜殺的、嗜血的眸光,比他的表情更加冷酷千百倍。
「小姐,妳可別動,嬤嬤這就上去!」不若旁人安心,是英緊張地喊道。
小小少女開心笑著,臉上雖帶著病態的紅潤,但靈動的眼眸流轉之間,一個從未見過的身影勾住了她的眼,使她的眼光再也移不開。
他是誰?
他憑什麼進碧山院?
不過,他長得真是好看呢!雖是文質模樣,但見到她卻不卑不亢,顧盼神飛,若他不要臭著一張臉,肯定很賞心悅目!
朱煙想著想著便坐了下來,一對腳兒或搖或晃,沒有半刻安靜,傲慢地瞅著底下的男人。
「沒事沒事,是嬤嬤真愛操心……喂,那個好看的男人,你是誰呀?給本宮報上名來!」
眾人見朱煙不再動作,方放下懸在口中的心。
霜曉天聞言,眸光一冷,也不答言,倒是龍海兒開口了。
「小煙,我帶了個醫怪來看妳,要幫妳治病。」
朱煙一听,紅艷小嘴噘得比天高。「啥啊?海兒姊姊沒說錯吧,又要治病了?哎唷,看了十四年都沒有起色,肯定看不好的啦!本宮病了一輩子,不想再吃藥了!」
這副身子骨已經壞了,填再多靈丹妙藥也不會好轉,明知無用的事,多做無益,更別說被它絆著!她可不是為了吃藥而活的!
況且所有的大夫都說她活不過十五歲,她還有一年能活,不如就讓她隨性地過完此生,開開心心走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