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這樁買賣做不成,那這麼貴重的東西總該還給人家,免得他們四處說白修羅只會拿人錢財,不會與人消災,我怕你以後就沒面目行走江湖了。」
「你故意拿來陷害我?」她早懷疑關棠幽是怎麼弄來這把擎弓的,要想光明正大的弄到手,肯定得花一筆不少的銀子,依自己對她小氣程度的了解,要她吐出銀子,門兒都沒有。
「你真會冤枉人耶!我是看你的弓舊了不好使,一看見擎弓,月兌口就說你一定會喜歡,不料那個人二話不說就命他的隨從拿給我,你看看人家多豪氣,受人點滴是要涌泉以報哦,還是,你決定要把擎弓還回去?」關棠幽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言寧仍是一臉冷樣,思忖著關棠幽的話。這擎弓無疑是一把上乘又難得一見的武器,就算有人將與擎弓一模一樣的六材︰木、角、筋、膠、絲、漆全找齊了,要是沒尋到制弓的高手也是枉然。這買賣不論怎麼算,她都不吃虧,可是一想起昨天……就一肚子火。
還未開口回答,茅屋附近的樹叢里忽然起了一陣騷動,接著伸出一只手臂,一個男人隨之努力匍匐而出。
「救……我……」男人的嘴巴正吐著白沫,看來十分痛苦。
「哎呀呀……偷听別人說話是不對的哦,你爹娘沒教你嗎?」關棠幽立即蹲到那人旁邊,責怪似的數落著。
而言寧對這情況則早見怪不怪。對殺手而言,不是殺人,就是等著被殺。雖然她和關棠幽不全屬于職業性的殺手,但結下的仇家數目,也相去不遠了。
「求你……把解藥給我……」趴在地上的男人痛苦的申吟著,臉孔發白如死魚,他知道自己已經身中劇毒。
「要解藥是吧?」關棠幽咧開嘴笑,然後抬起頭,看向言寧,「喂,死人,你說這解藥該給不該給啊?」
「無聊。」她一點也不想加入關棠幽的猴子把戲。
「這樣吧,不如就讓你猜猜,我跟她,誰身上有解藥。要是猜對了,就把解藥給你,要是猜錯了嘛……那你只好自認倒霉了,連天老爺也不幫你。你說這主意好不好?」關棠幽很認真的問著就快一命歸西的人。
即便是沒長腦袋的人,也知道這時候該回答好還是不好,嘴巴吐著白色唾沫的男人當然點頭如搗蒜,只是他不知道,小白鼠的淒慘命運,就是從誤觸機關的那一刻開始的。
「那快猜、快猜,只有兩個選擇而已,也就是說,你活命的機會還很大。」天真爛漫的笑臉,卻玩著不把人命當一回事的游戲,因興奮而發光的眸子看來燦亮而耀眼。
男人看了看她,轉頭又看向不苟言笑的白衣女子。
心里猶豫著,這兩人到底哪一個才是妙手回春的白修羅?哪一個又是毒婆子關常幽?
是誰呢?是她……還是她……
「我看你口吐白沫、面色轉青,不用半刻的時間,必定一命嗚呼,那時見了閻王,可別怨說我沒給你機會哦。」關棠幽興沖沖的敲著邊鼓,很高興看見半趴在地上的小白鼠,抖得有些厲害。
「我選……」男人伸出顫抖的手,原本指向言寧的方向,轉而改變心意的指回眼前的人,最後——
「你就是白修羅!我求求你救救我!」掙扎的手捉住眼前笑容可掬的小泵娘。
「噢哦……你選我啊?不考慮一下那位白娘娘嗎?」很明顯的暗示。每次都這樣,屢試不爽,她老穿一身黑衣裳,哪里像白修羅了?關常幽想再給這可憐的小白鼠一次機會。
「不!一定就是你……」一時太過激動,男人眼楮翻白,竟昏過去了。
「哇……昏了。」真是可惜,掃了她的玩興。
「你忘了告訴他,這種毒一激動就會發作得更快。」言寧是真的同情起這個被愚弄的男人,就算他猜對白修羅是誰,也不可能獲救,因為她沒理由救他。
「唉唉,我怎麼知道他那麼快就昏了,反正他也沒猜對,早昏晚昏都是要昏,也好,這樣痛苦會少點。」合掌默哀中。
必棠幽十足菩薩心腸的模樣,惹來言寧的冷眼。她厭惡的睨了睨地上的有礙觀瞻物。
「把他弄走,別妨礙我做事。」
「唉?!听這口氣……」關棠幽眼楮一亮。嘿,這下賞金不用吐出來還給人家了。
「少嗦,這地方要是臭了,別想我會留下來。」她警告性的瞪了關棠幽一眼,表示對她這次的自作聰明非常不悅,也擺明了下不為例。
「是,我的姑女乃女乃,只要你鳳心大悅,想怎樣都行。我正好缺試毒的人,這個倒霉鬼我就帶走了。」
拉起一條垂死的手臂,關棠幽一邊拖人,一邊忙著說︰「對了,宋營在征調軍醫,你要記得去,不論如何都要他們用你。」
「為何我非去不可?我又不是大夫。」她有種被設計的感覺,先是擎弓,然後現在又無緣無故的被派去當軍醫。
「沒辦法嘛,你看宋軍的小兵,個個瘦不啦嘰的,沒三兩下就被鬼域的人打得落花流水。我們要讓這場仗拖延半個月,簡直比大禹治水還困難哩!不得已,只好勞駕你這位嘗百草的女華佗混到里面去,每天呢,就熬煮個十全大補湯給他們補一補,養壯一點,起碼可以耐打些。」
「知道如此,昨天你更應該讓我射傷那個……」言寧硬將到嘴邊的「婬賊」兩字壓回舌頭底下,如冰的眸子躍上了兩團火焰。
「哪個啊?呼……這人還真重,還有,昨天你差點嚇死我了,說好了不能傷到鬼域的人,記得啊,下次別玩得那麼認真,要試功夫找該死的人去試。對了,有事會用雲鴿跟你聯絡。」關棠幽汗如雨下,一只手揩去額邊汗水,沒心思去注意伙伴難得的火氣已然上升。
那個人,本來就該死,她恨不得現在就一刀剮了他。
氣派的營帳內,緘默無語消除不了帳內、帳外悶熱的氣流,坐在書案後的元振青從剛才到現在,一直盯著前方隊準爛泥巴的臉看,眼中頻頻露出厭惡。
好丑……這輩子沒見過這麼丑的人,簡直讓人直覺想吐。
最後忍不住,元振青用手指勾了勾站在旁邊的心月復。
「都沒人了嗎?」
「是的,將軍。等了老半天只來一個,而且,她自稱能解決士兵的水土不服。」心月復彎,在元大將軍的旁邊咬起耳朵,還不忘看向正前方那張丑到不行的臉。
「你……」連對著這張臉說話,元振青都覺得有些困難。「你叫什麼名字?」
「冰清。」回答時牽動面部的肌肉,讓臉上東一塊、西一塊狀似蟾蜍皮的疣斑,看起來更顯惡心,好像隨時會噴出深綠色汁液一般。
元振青和心月復同時將身子往後縮了一點。雖然就距離上來說,要是那些疣斑真噴出什麼惡心的東西來,也危害不到他們,但他們還是選擇愛惜自己尚未破相的臉皮。
「你的臉……是怎麼變成這樣的?呃,我是說應該不是天生的吧?」沒禮貌跟好奇心比起來,實在沒什麼大不了的。
「醫治病人的時候,不小心被毒瘡的毒液給噴到臉……之後就變成這樣了。我的臉……很可怕嗎?」清冷的聲音顯得有些楚楚可憐,但要是仔細看,將會發現隱藏在這張面皮底下的表情——是戲謔,但澄澈如寶石的眼楮卻故作無辜,問得元振青啞口無言。
「這個、這個……」怎麼回答都不妥,一個很簡單的問題,卻讓元大將軍支支吾吾,有些難堪,為了轉移注意力,他只好改問別的。「听說,你有法子讓士兵不再整日昏沉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