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應。
「我在台灣念書、當兵,出社會工作不到一年就離開自己的國家,跑到別的國家賣命。我拿到法國籍後,把我爸媽接過去定居,接著對軍旅生涯膩了,有人介紹我去打零工,便又離開了法國,在世界各地飛,我和尼克是在那時認識的。我上一份工作是佣兵。」
他主動的解釋令她感動得緊抱住他。
「我像野馬一樣定不下來。」他道,「小櫻桃,我很難在同一個地方久待,我不確定會不會在這里待下來。」
她搖頭。「沒關系。」
「小櫻桃,我喜歡你,也希望幫你解決一切問題。」他摟緊她。「你很美好,但我不確定自己還會不會回來。」
這些年來他不斷飄蕩,累了,也倦了,他試著回到台灣,回到這塊最初孕育自己的土地,但不確定的感覺依舊,他還在尋找屬于自己的那個地方。
他來自一個務實的公務員家庭,母親三十八歲才生下他這獨子,他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沒遺傳到父母的穩定,即便他愛他的雙親,即便他們向來支持他做的所有決定,他就是無法在那舒適安穩、生活一切規律的家中找到歸屬感。
他喜歡蘇普,這女人有太多地方讓他心動,但連他自己都不確定他的流浪癥狀何時會再發生。
她的適應能力比他預料中的還要好上太多,她信任他,也可以擺月兌過去一切,努力當個普通人,反觀他自己,因無法待在同一個地方而做了這份工作,為了工作世界各地亂跑之際,又渴望有個地方能回去。
和她相校之下,他才是那個適應不良的半調子。
「小普,你真的很棒。」他聲音低啞真誠。他可以給她安全,但在她努力融入普通人的生活後,他卻給不起所有女人渴望的穩定。「不想耽誤你的幸福這種話听起來像狗屎,但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你就該把我當狗屎一樣丟掉。」
在他懷中,听著他穩健心跳聲的蘇普,由一開始的激動,隨著他的聲音逐漸冷靜下來。
她可以藉由他字里行間的語調得知他的感受。
這男人的心中有個洞。
餅去的她認識非常多這種人,那種唯獨自己與旁人格格不入的弧寂盤踞在他們心中,不論理由為何,總是有人走上了岔路,尋找慰藉。
她感覺得到他的痛。由壓抑堆疊出的孤寂悶在心中,成了病,成了痛,久了,化膿裂開。他尋找方法治療,得到暫時的舒緩,但問題的根本還在,成了作繭自縛,積久成疾,也蛀出一個傷口。
他還在那個繭里,還沒找到治癒的方法。
她緊緊抱住他。
「沒關系。」她說。「我會一直在這里。」
這句話令範子駿瑟縮了下。
「我不確定我會不會走,也不確定走了會不會再回來。」他模模她的頭。「但如果要走,我會說。」
「好。」她察覺到他的細微反應,知道這話是出于他的責任感。
她喜歡他,也感謝他,但她不想成為他包袱般的責任。
如果飄泊是他唯一的止痛良方,她願意靜靜地在這等他,等到他不痛了,見面時再送上深深的擁抱。
如同他救了她,她也想成為他能信任的倚靠。
第8章(1)
「這層是手槍,下面是機槍、狙擊槍和子彈……計程車內裝有無人偵察機的自動及遠端操控系統,如果車被偷了,就回來這處理,這是車里的攝影鏡頭……」
一一將屋里最後的隱密空間全逛遍後,蘇普正式成了接掌這屋子的第二主人。
「當佣兵的收入和販毒有得拼。」蘇普看完他的一切裝備後得出這感想。
「小櫻桃,差得多了。」範子駿笑。「我有額外收入。」
「開計程車?」她挑眉。
「我有不少專利。」他笑。「機械是我的專長。」
「我還以為你的專長是挖子彈。」
「你在提醒我把你的手臂弄得多難看。」
「沒有,我不覺得難看。」她圈住他的脖子,吻了他一下。
他摟住她。「我不在時,有問題可以打給尼克。」
「他瘸了一只腳。」
範子駿哈哈大笑。「你可以當面告訴他,他在復健。」
「等他復健好再說吧。」蘇普聳聳肩。
「相信他吧,他那雙手比兩條腿厲害多了,他是槍械專家。」他吻吻她。「自己小心。」
「嗯。」她乖順地窩在他懷中。
「有問題要問嗎?」他笑。
「沒有。」她搖頭。
即便他完全沒交代要去哪,或去多久。
「小——」
話,被她貼上的唇輕輕壓住。
「我知道。」她輕喃。「我一個人可以過得很好。」她不想嚇壞他。
範子駿心中一陣復雜。
「若不是那家伙,我沒打算走,至少不是現在。」他道。偏偏他也知道,若走了,他不一定會想回來。
「不用跟我解釋。」蘇普搖搖頭,阻止他。「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而且我免費賺到一棟房子、一台車,和一堆可以炸掉半個台北的火力,怎麼看都很劃算,對吧?」
他笑了笑。「听這說法,我應該每個月再匯給你一筆贍養費。」
「現金就不必了,我戶頭很多。」她輕笑。
他深深地吻住她。「小櫻桃……」
濕氣環繞,身處在黑暗中的範子駿腦中突然閃進的景象令他分了神。
他想起那個已經半個月不見的女人。
很快地將雜念拋到腦後,他瞧了眼表上時間,繃緊每一根神經,待時間一到,立即行動。
腦中已演練過無數次,他循著深刻在記憶中的路線迅速前進,閃過所有監視器及警衛,模到已買通解了鎖的一扇門前,安靜無聲地閃身入內。
「誰?」床上的人被厚重門板的移動聲驚醒。
「阿甘。」他念出對方的名字。
「你是誰?」床上的人警戒地站起身,從床旁模出一雙磨尖的筷子防衛。
可電光石火間,他手中的筷子便連同他的一雙手,被瞬間欺身而上的男人給制住。
「想出去嗎?」範子駿換說英文。
「你是莫佬派來的?」阿甘的眼神在黑暗中顯得害怕。他看不見這男人被遮掩住的臉孔,只看得見對方在黑暗中映出詭異波光的眼楮。
「他很生氣。」他道,接著緩緩放開了他。
阿甘顫抖地退後幾步。
「告訴莫佬,不是我……不是我……一定有人搞鬼……台灣那有人搞鬼……」
「見到他,你自己跟他說吧。」男人冷冷地說,從身上拿出一片薄刀片。「會用嗎?」
「你不帶我走?」阿甘看到一雙筷子般寬的細長刀片,上前去接,慌亂的腦中已開始盤算該從哪個地方下手,大概得花多久才出得去。
「不。」
「好……我自己想辦法……我出去後會告訴他,一定是台灣那——」
才接過刀片,阿甘雙手即被強勢的力道緊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狠狠地往他胸口刺入。
他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悶哼,接著寫滿不可思議的眼緩緩垂下,看到自己手上的竹筷和刀片,齊沒入自己的左胸。
壓在他手上的大掌再度拖力。
體內空氣瞬間被抽光似的,他呼吸困難。
安著黑色手套的手這才緩緩松開。阿甘往後退了幾步,跌坐在地。
「台灣……」他溢血的唇顫抖地一開一闔。
「不。」黑暗中的男人朝他靠近,蹲在他身前。「曼達卡要凶手,凶手就是你,畏罪自殺。」
「曼……」
「對。老兄,我這是在幫你。」黑暗中僅能見到的雙眼持續閃著異樣的光采。「你不會想被他抓到的,到時你會後悔萬分,生不如死,最後還是會死掉。我幫你省掉中間步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