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普也抬頭仰望。
「原本要出的訂單都出不去了,有的是大活動要用的,我們對人家也很不好意思,這些爛掉的蛋糕哦,看了足心疼。」老板娘聲音無奈。
這類感嘆,連日來蘇普已听了許多,有人氣憤抱怨,也有人無奈接受,她不知該如何回應,只能輕聲應著。
「我們家里那邊也淹了,可是生意要緊,都還沒回去清啦。你看這樣子,幾百萬的貨都沒了啊,機器嘛好幾千萬,租金要錢,人工嘛要錢,貸款嘛要繳,沒辦法開工厚,每天要了幾十萬,這種生活要怎麼過下去啊……」老板娘輕嘆。
「對了啦!我們還是有兩籠在架子上的蛋糕沒事,這些是我們的海綿蛋糕,已經有套好袋子了,我吃過了,啊也沒有什麼可以送的,如果你不棄嫌,就帶兩個回去吃。」她說著便將手中的塑膠袋塞給蘇普。
蘇普被動地接下,幾乎同時,外頭響起汽車喇叭的聲音,來接她的人到了。
「來接你的呴?」老板娘笑著拍拍她的肩膀,「感謝你今天的幫忙哈,啊我去忙了,不送了哦。」
視線由不遠處的黃色車子轉回工廠,蘇普看見老板娘在轉過身後,偷偷拭去了眼角的淚。
細細的雨絲伴隨著風,吹拂著她的臉頰。
輕輕的,涼涼的,淡淡的,還帶了點哀傷。
她感覺,心中的某團黑影,也被這縹緲的風雨,輕輕吹開了。
第5章(2)
***
回到市區下榻的旅館內,範子駿洗完澡,從浴室走出後,見到頭上還包著毛巾的家伙坐在梳妝台前,對著便當和礦泉水發呆。
他從她身後走過時拍了下她的肩膀。「過來,我幫你擦藥。」
蘇普繼續呆了幾秒才緩緩站起身,來到床邊,自動躺上床。
範子駿因她的自動自發扯動唇角。他掀開她的衣服,露出雪白的月復部及大小不一的新舊傷。
原本的刀傷已經結痂,開始月兌落,一部分露出新生長的粉紅女敕肉,一部分還黏著粗糙的痂。
他幫她上藥。
在家時他也天天替她換藥,來了南部後更小心監督傷口有無扯開,也得防止勞動時可能出現的新傷或感染。
他把她照顧得好好的,無論是生理還是心理。
蘇普眼神直直地看著天花板,感覺肌膚上溫柔的動作,發現自己已對此感到熟悉,安心自然的閉上眼。
「今天的戰利品又是便當?」他問。
閉著眼的蘇普輕輕點頭。
這點互動對他們而言已是天大的躍進。一開始,小櫻桃像全身神經壞死般,壓恨不理會他,他也不心急,慢慢的讓她習慣他、接受他。
他看得出她一絲一點、慢慢的改變,可以感覺得到她又打開心房,有了知覺與反應。
處理完月復部的傷,他改檢查她手臂上的舊槍傷,一道拉鏈狀的紫紅色疤躍進眼簾。
每每見到這道蜈蚣般的疤,都會令他嘆氣。
這漂亮的手臂被他給毀了。他彎身,在疤上落下一吻。
「我不能保證這疤能完全淡掉。」他道,但還是特地買了淡疤藥膏,持續幫她上藥。
「不擦也沒關系。」她輕應。這並非她身上唯一的疤。
「親愛的,女人身上不應該有疤。」除了上藥,他還順道幫她按摩糾結的肌肉。「脖子還會痛嗎?」他問的是她前天的拉傷。
她搖頭,身體翻動,讓他能按摩到另一邊的手臂。
「明天是最後一天了,我載你到處繞繞,吃完中餐就回台北。」
原本還舒服的任他擺弄,可听到接下來這句,蘇普的眉心悄悄攏起。
「不工作了?」她的臉恰好埋在他肚子前方。
「當然要。我還得開計程車,載客、收費、把錢拿去換油、吃飯,然後再繼續開車。」他揉捏著她的手臂,輕聲道。
「……我呢?」
「你?你不是我的工作。」他笑。「小櫻桃,這邊該告一段落了。你回台北可以繼續當義工,不管到哪都會有一堆工作讓你做。不過,你最重要的工作不是這些,而是當我的女朋友。了解?」他不忘繼續洗腦。
她眉頭緊鎖,似乎不能接受。
範子駿也沒在意,只是輕拍她手臂,暫時離開床邊,拿來了吹風機,稍稍將她架在他腿上,線長剛好讓他幫她吹干頭發。
他動作不甚專業,但已盡量輕柔。
發上持續的輕柔撥弄,讓蘇普的眉心緊了又松。
或許是放空太久,也或許是這段時間已習慣任他擺布,腦中異議的聲音在他溫柔的觸踫下很快消失,再度恢復成空白。
這邊該告一段落了……她的工作,是當他的女朋友……心中無意識地,重復著他強而有力的話語。
將枕在自己腿上的一頭秀發吹得差不多全干後,再拿梳子幫她梳順,待一切完成,範子駿將她搬回原本的位置,下了床,把吹風機放回桌上,開始收拾兩人的行李。
「小櫻桃,便當不能放到明天,會壞。」
蘇普閉著眼,還在發呆神游。
她不是沒神經,不是沒感覺到這男人對她付出的一切。這段日子來,他對她的安排時而緊盯,時而放任,距離剛好能讓她思考,又不會想太多。
因為有他,她才有辦法任性的放空,什麼都不去理會。
貪戀這能輕松喘息的感覺,她讓自己陷入了他的掌控內,卻也不想再逃開。
「這里的水你要全帶走嗎?」
她全身放松,覺得床鋪好溫暖、好舒服,剛才經歷上藥兼按摩SPA的她,眼皮漸重。
「這兩個蛋糕再不吃也會壞哦。」
她意識開始渙散,準備進入夢鄉。
自言自語了好一會兒,範子駿轉頭一瞄,發現床上的人兒似乎已經睡著,便不再發出問話。
獨自整理完行李後,他拿了一堆食物回到床上,拿起遙控器轉動電視頻道。
塑膠袋的窸窣聲傳進耳內,讓蘇普眼皮跳動一下。
朦朧中,彷佛意識到了什麼,她強迫自己睜開眼。
只見一只人手上拿著黃澄澄的一塊四方型物體,透明的塑膠袋已被拆開.她雙眼睜大,眨了眨。
發現她的動靜,他捏了一塊蛋糕,朝她詢問。「要吃嗎?」
她嘴張了張。
他將蛋糕塞進她嘴巴,接著沒再理會她,逕自看著電視,幾口就吃光了整塊蛋糕。可當他想要拿第二塊時,蘇普就發了瘋似的跳到他身上,掄起拳頭打他。
「喂?」範子駿嚇了一跳,但反應迅速地箍住她的手,制止她的舉動。
「我的!」她生氣地喊。
好久沒看到她這般激動,範子駿忍不住笑了出來。
「嘿,東西送你了就是要吃,放到壞就浪費人家一片好意了。」他好言好語地向她解釋。
「我的!」她听不進去。
「好好好,你的就你的,對不起。」為了避免她一直想扯動拳頭打他,他將她按在自己胸前,不讓這小家伙有機會亂動,並輕拍她的背安撫。「對不起,我不該偷吃,這些東西是大家對你的感謝,你幫了他們大忙……」他馬上轉變台詞安撫她。
「人家送給我的!」她又生氣又難過地指控。
想起連日來收到的道謝,聲音及畫面在腦中重播,蘇普覺得鼻子像被人打中,一股酸楚涌上。
「只剩那一點了!」什麼都沒有了!她激動地喊。
「好,我知道,對不起,原諒我好嗎?」他親親她。
看來小櫻桃來幫忙後,不只身體勞動,連內心也入戲過深受到影響。他按著她的頭,另一手在她背上輕拍。
唉,她不只學到罪惡感,連同理心也產生了,不知道這對她是不是件好事。
蘇普生氣的在他懷中扭動,淚無聲的由臉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