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她仍然常常想起那可怕的一幕——她人生的轉折點。
那一天,她興高采烈推開新居的大門,卻看到自己最好的朋友和自己的未婚夫在床上抵死纏綿,一向斯文的蘇心仿佛的妓女,挺立,大聲嬌吟,而亦磊正騎在她的身上,攀上高潮……
她僵立半晌,終于在他們發現她,四道目光投向她時,拔腿狂奔,一直沖到樓梯口,不斷嘔吐。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她對產生一種惡心感,不敢再看任何稍帶的電影,甚至不敢讓人與她親近。
那所新居,是亦磊為了跟她結婚準備的,那張床單,原本潔淨無瑕,是她特地挑了好久,買來為他們的新婚之夜準備的……她都還沒用過,他們怎麼可以玷污?
如果,跟他上床的是別的女人,甚至是一個妓女,她或許都不會如此受傷,可偏偏壓在他身下的,是她二十多年來無話不談的好友。她遭到的背叛是一種雙重的背叛。
其實,她不介意好友也喜歡亦磊,不介意與人公平競爭,但蘇心怎麼可以一邊傾听她與亦磊的戀愛經歷,一邊背著她與亦磊上床?
這讓她以後還能相信誰?愛情沒了,友誼也沒了……疼愛她的父母因為不忍看她退婚後的痛苦,前去找亦磊談話,卻在途中發生了車禍,雙雙身亡。在這一連串的悲劇中,她連僅剩的親情也沒有了,猶如遭遇天崩地裂,江河翻傾。
案母去世後,公司遭遇嚴重危機,對商業一竅不通的她束手無策,只得賣掉家產應急。
賣房子的時候,上蒼讓她遇到了天翔。
但太遲了,從父母去世的那一天開始,她已經面目全非,從艾紫變成了海倫,不敢再去愛任何人。
其實,像他那樣的男子,哪個女孩能抵擋呢?她承認,第一眼看到他,一顆原以為僵死了的心竟微微動了一下。
出于對童年故居的留戀,賣房時,她開出一條苛刻的條件︰新屋主不能重新裝潢這幢房子。
因為這個條件,很多人對這幢房子望而止步,惟獨他毫無顧忌,一口答應。
她記得自己當時站在庭院的樹下,吃驚地看著他,自從與亦磊決裂之後,她還是第一次如此認真地看一張男子的臉。那張英俊的臉馬上被刻在她的心里。
之後的事情更加荒唐,她打電話召牛郎,卻再度遇到了他;她四處尋找工作,卻發現他的真實身份。
原本決定了要過一種自我放逐般的生活,放蕩、冷酷、頹廢、孤傲,任意墮落自己的身體……他卻仿佛站在懸崖上伸手拉住了她。
其實,她本可以不去他的公司工作,因為當時父親生前的一位故友,願意介紹她進一間跨國大公司,但她思考再三,仍然決定讓天翔當自己的老板。
案親的朋友說,他的公司剛剛起步,規模太小,開展的業務又太冷僻,不會有太大前途。可她願意留在他身邊,助他創業。
這些年來,她竭盡全力,提出一個又一個的奇思妙想,幫他贏得一個又一個的客戶。有時候,為了替客戶策劃美妙絕倫的派對,她四處奔走,搜集資料,尋找靈感,徹夜不眠。她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勤奮的員工吧?她為這間公司投入的,不止心血那麼簡單,而是自己的整個生命。這也是她惟一可以響應他的方式,惟一悄悄表達她愛情的途徑。叮……叮鈴鈴……手機忽然響了,她一怔,從回憶中清醒。是他打來的?這麼早就打來了,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喂,」齊天翔的聲音在電話里嘶啞渾濁,「海倫,我今天不去公司了,你一會兒把騰躍公司的企劃案送到我家里來,好嗎?」
「發生什麼事了?」辛勤創業的老板居然不去上班?
「我感冒了,現在只覺得頭重腳輕的。」
生病了?海倫心里顫抖了一下。不會因為昨夜趕他離開,讓他在深夜里著了涼?
馬上奔進附近的藥局,胡亂買了一大堆治感冒的藥,便飛也似地向他家駛去。
門鈴剛按了一下,他便出現在她的面前,仿佛就躲在門後似的。
他穿著一身和服似的睡衣,雖然打了兩個噴嚏,但兩眼神采奕奕,不像病重的樣子。
「感覺怎麼樣?」海倫忍不住伸出手去模他的額頭,額上的溫度稍高,但還沒到燙人的程度,她舒了一口氣,「還好,暫時死不了。」
「不過我覺得很難過耶!」他卻裝死,引她進門後,便仰臥在沙發上,抱著枕頭做昏倒狀。
「那就把這些藥吃了。」她將大大的袋子扔到他面前。
「什麼藥?」他微笑,「專門去幫我買的藥?」
「想得美!」海倫嘴硬,「這些都是我家里幾年前剩下的藥,也不知道過期了沒有,順便拿來給你,以免浪費。」
「哦?」齊天翔看了看藥瓶上的日期,「這藥是上個月生產的,你們家好神奇,幾年前就有上個月的藥了?」
「記不清了,也許是上個月買的吧。」海倫難以自圓其說,難堪地扭過頭去,顧左右而言他,「你家有生姜和紅糖嗎?听說感冒的人吃熱姜茶最好了……」
「我不吃那個,」他莞爾地望著她,眼里閃爍著不懷好意的眼色,「有個方法可以讓我立刻痊愈。」
「什麼方法??海倫輕易上當了。
「親我一下。」他點了點自己的嘴唇。
「呸!」海倫捶他一拳,「那樣不止治不好你,還會連累我也感冒。」
「那樣正好,我們一起感冒,就可以一起不用上班,」他順手將她拉入自己的懷中,「一起去找個風景如畫的地方‘治病’。」
「你……」海倫掙扎了一下,終究抵不過他手臂的強力,加上考慮到他正在病中,也不好奮力與他對抗,垂眉中,半推半就地也跟著他躺下,躺在他的懷里。
「沙發好小,」他色迷迷地開著玩笑,「不如我們到床上去吧!」
「正經點!」她惱怒地嚷道。
「那好,我們來聊點正經的事。」齊天翔對著她的耳朵吐氣,弄得她癢癢的,「海倫,我們現在算什麼關系?」
「什麼關系?老板與員工的關系呀!」她故意不懂。
「我有你家的鑰匙,而且還經常睡你的床……」他笑了,「老板和員工是這樣的嗎?」
「那你就當我是情婦好了。」她淡淡地答,「現在很多總裁都有情婦,你的公司雖然小得可憐,但好歹也是個總裁。」
「總是當人家的情婦很沒有前途,不想找個歸屬?」他循循善誘。
「結婚有什麼好?」海倫刻意露出一臉不屑的表情,「伺候公婆,討好親戚,天天擔心丈夫是否會有外遇,生個孩子,就變成黃臉婆!我才不要結婚!」
「可我記得你很愛小孩,上次看到客戶家的小孩,還抱著人家不想放手……」
「我哪里愛小孩?那是為了討好客戶,不得不笑臉相迎。說真的,當時我真想把那個吵鬧的嬰兒從樓頂扔下去!」
「不過——」
「好了。」她狠狠地打斷他,」老板,說好了只談正經事,你卻老在打听員工的隱私!」
「好好好,」他笑著投降,「那我們就到書房里談正經事。」
他輕易地松開雙臂,放她起來,使得她滿臉疑惑,不相信他會就此放過自己。
罷剛踏入書房的門,一陣清香從里面傳出,海倫怔住了。
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把屋子黯淡的一角點綴得熠熠生輝。花下有葉,葉中藏匿著書寫愛情密語的紙條,紙條與葉子有著同樣深綠的顏色,不易覺察,只等著那一陣湊巧的風拂過,讓秘密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