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禱告祈福完了,」丹絲抬手壓住白色帽子,以免被風吹去。「看,老丁要丟香擯酒了!」
「這是我听過最滑稽的新聞,」愛兒哺哺道︰「叫一個老水手來丟香擯酒,看他那副顫巍巍的樣子,他連香擯酒都拎不起來,更別談把它摔碎。」
「我相信老丁不會有問題。」丹絲回道。
她所言不假,當老丁把香濱酒船往首桅一敲,瓶破酒濺之際,眾人響起喧天的歡呼,而洛克立即向水手打信號,奧德賽在大家屏息注目等待下,緩緩移動。
「它動了!」愛兒大喊。「哦,看它在走!」
船慢慢駛出港口,航向大海的懷抱,圍觀者歡聲雷動,興奮的氣氛到達最高點。
「成功了,」愛兒瘋狂的拍掌。「漂亮極了!」
丹絲用戴手套的手抹去唇上沁出來的汗珠,她覺得雙膝發軟,心兒怦跳,極力對同伴露出笑容,這種現象在麥洛克同住在一個屋檐下將近一個月後,已經不算新鮮事兒了。」
麥洛克強烈的男性氣息已足夠讓接近他的女性心慌意亂,丹絲偏偏又好幻想,回味他激情熱烈的吻,給自己找麻煩。和他共同生活是她的一大折磨,一大誘惑,到現在她還控制得了自己實在是奇跡!
「她真美,不是嗎?」丹絲說。
「就和你的畫一模一樣,親愛的,」愛兒對丹絲眨眨眼。「好一個驕傲的丈夫,把你那張船畫高高懸在辦公室大門,以供大家參觀欣賞一天,我敢說這陣子你一定很忙。」
愛兒可說對了。自從他們搬入杜芬街的新居之後,丹絲就沒有一日閑過,充當工作室的後廊已多出好幾幅新畫,有波士頓街景、熱帶花草、夏威夷速寫等等。丹絲不停作畫,無法歇筆。
她之所以無法安靜下來,或許是因為和亞利的爭執糾紛;他不承認她的婚姻,更不願意照他先前所立下的協約把一半產業交給她,不過後來為了避免對簿公堂,亞利終于不甘心的將奧德賽轉移到丹絲名下。
也許,她不停創作的原因不在于此,而在于她自己,她急著想到巴黎,畢竟她已拖延太久,再加上不時收到亞利的書信,滿紙對她的責備和懇求,並以為了她健康每況愈下為由來加重了她的心理負擔,更使得她的日子過得坐臥不安。
但是倘若丹絲坦誠以對,她會承認她之所以埋首作畫是想藉此消磨時間,忘卻麥洛克;洛克也同樣忙碌,為奧德賽的下水典禮大費周章,他們兩人同樣在利用工作和忙碌來轉移對彼此的注意力。
他們兩人都沒有忘掉當初的協議,在同一棟屋子里起居作息,客氣得有如陌生人,問題是,丹絲不知道她還能忍受多久!
這就是她可以實實在在的對愛兒說︰「我一直在勤快的作畫。」的原因。
「每位藝術家都該如此勤奮才對,不過,你還在蜜月期呢!」愛兒見丹絲臉頰絆紅,對她笑了笑。「不要介意,我只是開個玩笑。關心你的畫,我今天听到的大都是好評,不過我並不感到意外,我有沒有提到伊先生有意思在年中出版你的畫冊?」
丹絲張大嘴巴。「你是說他願意出版我的畫?」
愛兒點點頭,萬分得意的說︰「好消息,不是嗎?又是一個值得你慶祝的理由,來吧,咱們到會場喝一杯,別浪費了你丈夫的好酒。」
丹絲樂陶陶的和愛兒擠到喧鬧的慶祝會場,長長的餐櫃上備有各式餐點和飲料,來賓有的已開始在場子里跳起舞來了。
「麥夫人!」梅姬雙眼發亮,興奮的拉著小馬來到丹絲面前。「今天真是個大日子,你一定非常以麥先生為榮。」
「這是我們大家的大日子,你怎麼有辦法說動老板放你一天假?」
梅姬哈哈笑。「他也來了,全家一起來——總共十三個!」’
三個女人圍在一起聊天,小馬去替她們取點心。端飲料。梅姬在菜販子那兒的工作相當愉快,丹絲央求她下了工到杜芬街幫忙整理家務,賺點外快,她也欣然同意,丹絲對做家事十分笨拙,常惹得梅姬大笑,最後她們終于決定,藝術家還是把時間用在工作室,而不是浪費在刷地板上。
「他來了,各位!」小馬突然高聲呼喊起來。
丹絲抬頭看見洛克在記者的簇擁下步入會場,黑發如鴉翼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一身黑色上班服裝,襯托他黝黑俊美的臉龐,那股子解灑惆攪,不知迷倒多少女性,只可惜他本應該有的歡欣喜氣卻仍舊被一抹冷靜內斂的神態所籠罩,讓丹絲看了覺得既難過又生氣。
「麥先生到場了,請說幾句話,先生!」
堡人們把他擁上台,有人遞了杯酒給他,一定要听他講演。洛克與丹絲目光相對,他聳聳肩,站上一張椅子居高臨下,好讓眾人可以看到他、听到他。
「該恭賀的是你們大家,」洛克的聲音響亮而有力。「奧德賽是我的夢想,而你們實現了她,我敬大家。」
小馬率先歡呼,眾人齊聲高喊,洛克抬手制止他們,好繼續說下去。
「麥氏兄弟公司已和紐約坎特公司簽約合作造船,而亞古諾號明天也即將上龍骨台,有了紐約的合約和亞古話號,船廠業務欣欣向榮,」洛克舉高酒杯。「各位,今天我謹以奧德賽獻給大家,願她乘風破浪、翱翔萬里!」
一時間,會場內歡呼鼓掌聲此起彼落。
丹絲在工人們的臉上見到了他們對洛克的信任及敬意,她的心滿溢著驕傲,洛克或許是個一絲不苟的嚴格主子,可是他博得了手下們的尊敬,對一個困于家庭丑聞的男人來說,這是多麼可貴的一件事。
她欣悅的笑了,非常高興能夠參與他的勝利和成功,她的視線又與洛克交接,她舉杯向他致意。
可是洛克的表情卻甚是凝注,丹絲雙頰飛霞,芳心怦然,他熾熱的目光仿佛在她的小骯里燃了火苗,她不知不覺的微啟雙唇,像在邀迎他,想要品嘗他的渴望如此激烈,而洛克的眼神變得如烏雲般幽黑且危險。
丹絲心慌的移開視線。
每每與洛克目光相對之際,她的身體就背叛她的意志,這教她怎麼能夠繼續與他維持合約關系?老天,她得自制點才行!
當洛克跳下椅子,擠過一路向他擊背道賀的人群,向丹絲走來時,她竭力扮出莊重的模樣。「麥先生,今天真是波士頓的大好之日,」愛兒熱烈的與洛克握手。「你會讓本地成為東海岸的造船中心,我曾看著貴府大造新船,那時你還是個小娃兒呢。」
「謝謝你,費小姐。」
洛克以一貫不慌不忙的態度回道,但丹絲立刻察覺在他冷靜的表面下,他是欣喜若狂的,丹絲再度為他無法開放心胸來歡享此時此刻而感到遺憾,難道他不知道如此壓抑是在抹殺生命的樂趣嗎?
或許該給這個人上一課,丹絲在心里笑著,誰叫他老對她不苟言笑、一本正經,日常生活中又逗得她心慌意亂、不能自持?
「但是別對工作太狂熱,冷落了新娘子,」愛兒打趣著,把丹絲推向洛克。「你們兩個好好去玩樂吧!」
「和愛兒爭論是沒有用的。」丹絲哺哺道,心里很感謝她的朋友給洛克推了一把。
「那麼我根本就不和她爭論,」洛克笑了笑。「對不對?」
小倆口向愛兒揮手道別,轉向眾人,與洛克的朋友和生意上的伙伴寒暄,他們甚至踫到了金船長和他又短又肥、長了一張驢臉的太太;金船長完全沒有提到麥夫人就是他船上的乘客「阿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