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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船新娘 第6頁

作者︰蘇珊妮•戴維斯

怒基恨恨的撒嘴,但點了頭。「是,叔父。」

「他其實是個听話的好孩子,怒基,」他們上樓時,亞利低聲對丹絲道︰「他會適應過來的。」

「我想我多少教人震驚,」丹絲以懊悔的語氣道︰「我並不想傷害任何人。」

「你的口氣和你爸爸一樣,」亞利老皺的手用力握握丹絲,他沒察覺她差點要扭開身子。「不必擔心,你現在到家了。」

丹絲渴望相信他的安慰,可是這些話仿佛陳腔濫調般在她耳里回響,她知道她不可能再擁有一個真正的家了,那太危險了。

一個殺人凶手是注定亡命天涯的。

初曉時分,丹絲在噩夢中醒來,她不顧寒冷,掀被下床,踉蹌走到窗前把窗子打開,身上只穿著一件昨晚借來的法蘭絨睡衣,呼吸著冰冷的空氣,直到心跳恢復平靜,兩鬢的汗水也冷卻下來。

波士頓的清晨,遠近一片雪茫茫,看著看著,丹絲覺得她好似又回到海上,攀然涌現一種要沉沒的感覺,她喘著氣,抓了一把窗台上的積雪,敷在臉上,除去那可怕的幻象。她把窗戶關了,回到溫暖的床上。

敝事,她在四面環海的環境里住了一輩子,卻始終對海懷有一份莫名其妙的恐懼感,道理何在她自己也不知道。

原因或許深埋在她腦子某個模糊朦朧的地方吧,那地方藏了許許多多的疑問,但沒有解答,從她十歲發燒幾乎病死那時起便是如此了。

仿佛有只手從她心版上抹去了她生命中的記憶,很多事她知其然卻不知其所以然,她記得父親的名字,卻忘了他的長相;她識字,卻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麼地方學來的;原本熟悉的玩伴成了陌生人,他們討厭她的與眾不同,總是故意欺負她。

瘋子莉莉。

他們是這麼叫她的,她被搞胡涂,出了差錯或是挫折氣憤的時候,他們就喊她瘋子,存心刺激她。收養她的西倫叔叔——一個信教極為虔誠的人,總說她中了邪,每當她撒謊騙人的時候,他就像普天下的好父母一樣處罰她,可是卻怎麼也阻止不了她繼續胡說八道,相反的,徒然使得她編造出更高明的謊話。

因為完全失去了過去的一切記憶,是遠比最嚴厲的處罰還要可怕的。

幸好她總算逃出來了。

她靠在玫瑰木的床頭板上,把被子拉到身上,雙手上下撫摩冰冷的兩臂,她已經模不到手臂上的傷痕了,上的傷口已經痊愈,但她的心卻仍然如當初里南的船員在那可怕的一夜,把她從碼頭撈上岸一樣,赤果果、血淋淋,而且傷痕累累。

友善的船長與她談話,提到她的畫和大洋彼岸一處安全並且會接納她的地方,走投無路的她立刻相信了他。里南對她照顧有加,但她仍然不敢把自己的所作所為坦白告訴他。╴

丹絲發抖的把臉埋入手心,企圖阻斷在腦中不斷上演的一幕幕……

木造十字架,高舉的鞭子,無休無止的痛苦、迷亂、折磨,以及姜花遍野的情景,然後是她視如生命、珍愛萬分的畫作慘遭撕毀,緊接著又是一場處罰,終于她在忍無可忍的情形下,怒而反彈,那厚重的大貝殼沾滿了血……

汝等不可殺戮。

她已經破了戒律,但就算要因此而下地獄,就算命喪在她手下的是神抵之子,她也毫不後悔。

這便是丹絲之所以接受里南的建議,遠渡重洋的前來尋找她素來謀面的爺爺的理由。丹絲伸手握住胸前的銀墜子,她是羅丹絲,她有證據,波士頓不必知道里南是將她父親的名姓與賞金聯想在一起的人,為了二萬五千元的賞金再加上巴黎的嶄新人生,她可以對亞利編出各式各樣的話,畢竟,她擅長的便是說謊,如果能將瘋子莉莉和羅丹絲永遠埋葬,她不在乎在已經污穢的靈魂上再加幾道污漬。

有人輕輕敲了敲房門,梅姬探頭人內。「早呀,小姐。」

女僕端盤進來,巧克力的芳香立刻洋溢室內。「謝謝你,呃——」

「我叫梅姬。」她把巧克力送到丹絲面前。「三年前才剛從愛爾蘭移民過來,馬上在羅先生家找到這份好差事,他真是個好人,等我存夠了錢,很快就可以把我弟弟接過來,只要禱告,上帝一定會讓人如願以償的。」

一听此話,丹絲抿抿唇,它會讓梅姬這種好人如願以償,但不會眷顧像她這種罪人的,不過寒冬清早的一杯熱巧克力依然值得人感恩。

「謝謝你昨晚的幫忙和借我睡衣。」丹絲把空杯子放下。

「不客氣,小姐,哦,我倒想起來啦!」梅姬突然匆匆而去,片刻後捧了一大疊紙包的新衣回來。「亞利先生要你著裝之後,下樓和他共進早餐,他就要到帳房去了。」

「帳房?」丹絲溜下床,開始拆新裝。

「是的,羅氏公司是新英格蘭最大的商號,你不知道你爺爺——」梅姬及時把嘴捂住,不敢像在僕舍中和同事那樣說長道短。

「我不知道.」丹絲嘆道︰‘哦也是——移民,從太平洋來的,這里的一切我一無所知,就像你拿來的這些東西一樣。」

她把一件綴著蕾絲和緞帶的小東西高高拎起。

「哦,小姐,」梅姬咯咯尖笑。「那是你的底衣!」

「比我想像的還糟。」她又挑了一件怪東西起來,瞄著梅姬看。

「束月復,小姐。」

丹絲又嘆氣了,她一點也不知道如何當個負責的孫女!她越早離開這兒越好。「你最好喊我丹絲。」

梅姬嚇了一跳。「哦,這可使不得,小姐——」

「這樣會好得多,」丹絲把所有底衣抄起,扔向女僕。「你得把我打扮成標準的波士頓淑女——至少今天,這工作似乎不容易!」

「你說你早餐要吃什麼?」

丹絲望著閃亮的桃心木餐桌對面的祖父,重復道︰「隻果派。」

「我們波士頓早餐都吃燕麥粥。」坐在另一邊的怒基「啪」一聲把早報合上。

「哦,是這樣呀,」穿著一身重重疊疊衣服的丹絲不自在的挪挪身。「為什麼?」

「為什麼?」怒基眨眼。

他那副樣子真像貓頭鷹,丹絲心想,小心梳向兩鬢的頭發往外翹,和貓頭鷹差不了多少。她知道表兄是個好面子的人,不想再惹是生非,故壓抑下笑意,裝出興致勃勃的樣子。「是的,為什麼?」

「因為燕麥粥有益健康,而且……反正我們一向就是這麼吃的。」

「怒基的生活習慣一成不變,」亞利插嘴道︰「可是相當能干,因為如此,我才好放心退休。」

「謝謝你,叔叔。」

「不過他也由于個性保守,難以接受轉變。」亞利朝丹絲的方向努努嘴說道。

怒基的視線觸及丹絲胸前的銀墜子,他如哽在喉似的猛咽了一口。「呢,是的,我為昨晚的事向你道歉,丹絲表妹,我並不是不歡迎你回到我們家。」

「哦,謝謝你,怒基表哥,」雖然丹絲知道怒基的一番話多半是出于亞利的壓力,可是她卻十分樂意和他和平共處,她伸手踫踫怒基的手。「希望我們不止是表兄妹,還能是朋友。」

「哦,咱們家的女孩是個甜姐兒,」亞利贊許的說︰「說得好,親愛的。經過一夜休息,你瞧她是不是容光煥發,怒基?」

「是的……目前是。」怒基有點勉強的回答道。

丹絲下意識的撫模她盤發的緞帶。「我可以跟您到帳房嗎?」她對爺爺道。

亞利小心擱下咖啡杯。「‘想拿你的賞金嗎?

丹絲笑了笑。「如果你的錢是放在帳房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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