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須見見這位勇敢的女士,她竟然能通過卜太太,把你的兒子千里迢迢帶過來。」
她看著凱西,臉上容光煥發。凱西看到這位老婦人端著沙拉過來,趕忙站起來,並且很老練地把嘉奇架在她的手臂上,達到平衡的站立姿勢。老婦人將食物置于桌上,並在圍裙上擦拭雙手之後,伸出手來與凱西相握,「我是娜娣,我看到這對一模一樣的父子,這或許是我一生中最興奮的時刻!」
凱西不由得又淚眼婆娑起來,她看著杰森說︰「他像極了他父親,不是嗎?而嘉奇又長得簡直就是蘇珊和泰德的翻版,簡直讓我目不暇接,眼花撩亂,這一切發生的事好像不是真的一樣。」她忍不住親吻嘉奇如絲綢般光亮的頭發。
娜娣點頭表示同意。「這種攸關命運的事,竟是這樣的陰錯陽差,你千辛萬苦地找尋杰森的父親,他竟差點就把你送交警察局,阮瑞斯,你真是丟臉呀。」她的語氣堅定,但也充分流露對主人的關愛。
熬人深葡萄色的眼珠子瞅著杰森看個不停。「瞧他那結實的模樣,我真是一秒都等不及要掐這個小壯丁,你懂我的意思嗎?」
「完全懂!」凱西說道,眼楮游移到阮瑞斯臉上,他正溫柔慈祥地欣賞他兩個兒子呢。有一天杰森也會長成像他父親一樣的英俊瀟灑,又健朗有活力……
此時杰森正在和娜娣廝纏,娜娣分別遞給兄弟倆一人一片小脆餅。「過來吧!小壯丁,你跟我來,看有什麼吃的,豆子、羊肉?那是你兄弟今天要吃的東西。」
娜娣逗著杰森,口里咕嚕著離開,阮瑞斯示意凱西坐下,「你確定要喂嘉奇嗎?」
「肯定!」她隨即把嘉奇抱在自己膝上,同時將注意力轉向阮瑞斯,阮瑞斯正走向他們身後的吧台。她平靜地問道︰「你知道令我戰栗的是什麼嗎?他用雙手進行每一個動作,那意味著他在充分連用他的雙臂,他會像杰森一樣從事各種運動或活動。」她停下來,將嘉
奇死命緊抓的叉子拿下來,「告訴我,醫生是怎麼說的?」
阮瑞斯一邊遞上紙巾和涼水果酒,一邊就在旁邊椅子坐下,兩人目光相視。「那叫做羊水帶,當胎兒在子宮里時,羊水帶纏住他的手臂,以致血液循環不良。專家說等他三歲時,可以做物理治療,恢復該有的肌肉功能。在他長大成人之後,這個缺陷是不易察覺的。」
她俯身親吻嘉奇的小肩膀,「嘉奇!你難道不是這鎮上最幸運的天之驕子嗎!我想你將來一定會像你爹地一樣成為網球好手。你的骨架像他。」
阮瑞斯吃了一口沙拉,神色略顯焦慮,「基因不會說謊的,是吧?!」
「不會的!」她說,同時讓嘉奇嘗嘗她的鳳梨隻果酒。
「你姊姊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杰森不是她兒子?」
「她兒子一出生後,就被送到加護病房緊急救護,醫生說他呼吸困難。而事實上,她總共抱他的時間,還不到八小時。當最後他又被抱回身邊時,他的黑發和橄欖色皮膚是這麼不一樣,她無法相信這是她的兒子,在電話中告訴我後,起初我不以為意,總認為孩子的發色幾個月後就會變黃,但是直到我真正看到他時,我才相信姊姊的話。」
阮瑞斯嘆息一聲說道︰「不幸,孩子分娩時,我不在場。孩子比預期出生得還早,在我趕到醫院時,葛洛莉已經被推回病房,孩子也送到加護病房里,半小時之後,醫生才來告訴我們嘉奇的情況。錯誤一定是在加護病房里發生的。」
她點頭同意︰「蘇珊說孩子是在早上九點零五分出世的。」
阮瑞斯放下吃沙拉的叉子,莊嚴地注視她說︰「我們的兒子是九點零四分出世的。你姊姊說得對,當天救護車到處都是,鳳凰城市區外的一家化學工廣爆炸,幾十名傷員被同時送進這家醫院,當時現場簡直像沼澤一樣,又髒又亂,難以收拾。我就是因為這一切的紛亂,才延遲趕到葛洛莉病房的時間。」
凱西閉起眼楮說︰「一切都太不可思議,令人難以置信,然而這卻是發生錯誤的真正原因。你認為我們是不是應該要求調查,同時提出訴狀,防止這種事情再發生?」
他半天不作聲,凱西甚至懷疑他听到了沒有。「應該,但也不應該,因為意外事件確實發生在我們日常生活中,無論多麼小心設防,也無法避免。或許像這種類似的事件,再發生的機率只有千萬分之一吧!」
他稍停片刻,又說︰「原則上,我反對不必要的起訴。這個社會已經變成了動不動就打官司的天堂。所以權衡之後的意見是︰我反對打官司。」
凱西不知道何以自己竟屏息地听完他的每一句。「很高興你那樣說。過去一年發生那麼多的事故,先是泰德在一場車禍中喪生,然後蘇珊一病不起,我已經沒有精力再應付這樁調查案件了。」其他的事,就更別提了,羅夫和別的女人訂婚對她也是一次打擊,她和從小青梅竹馬的羅夫一向是那麼地親密,就連她決定暫緩結婚,都不曾傷及彼此的感情。她原本想等他畢業返鄉後,再規劃兩人未來的前景。
「報紙雜志會死咬著這個案子不放,到時無論哪一方恐怕都會聲名狼藉的。」凱西說著不由得一陣寒顫。「我不想讓這種不幸影響到孩子。」
「我同意,」阮瑞斯沉著地說道,「不過,我會去驗血,同時寫信給醫院董事會告訴他
們這一切的經過。雖然我並不打算提出控訴,但是我會要求他們提出一個正式的答復,這樣做可以防止將來再造成這種錯誤。」
「我想這是最好的做法了,我相信蘇珊和泰德也會同意的。阮先生,你們夫婦倆曾經懷疑過嘉奇不是你們的兒子嗎?」
他抬了一下眼眉,「我想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就不必拘泥形式了,我叫阮瑞斯,針對你的問題,答案是斬釘截鐵的‘不’。葛洛莉是一個修長高挑的金發美女,她有一雙淡褐色的大眼楮。每個人都認定嘉奇的身材及膚色遺傳來自他母親。可是等我看了你姊姊及姊夫的照片後,才發覺原先所認定的那一點‘遺傳’只是相似而已,事實上嘉奇和他的親生父母才是無懈可擊的酷似。」
凱西點頭。正想多問一點有關他太太的問題時,娜娣帶著杰森和嬰兒食品進來了。杰森身上系著圍兜,正千方百計地想要扯掉它。
阮瑞斯幫她把兒子抱進高腳椅,娜娣將食物放在桌上。「喔!這是我的小寶貝的圍兜,」娜娣將圍兜系在嘉奇的脖子上。「現在你們該好好吃飯了,我會擋住所有打進來的電話,讓你們說個夠。」
阮瑞斯按住她的手,不讓她走開。娜娣和阮瑞斯之間就像家人一樣親密。
凱西和阮瑞斯正聊著泰德的意外和蘇珊的病時,嘉奇表現得很乖巧利落。很多時候,嘉奇一個人靜靜地用小湯匙吃飯,卻沒有吃得到處都是。凱西倒希望杰森也能這麼熟練乖巧。他喜歡羊肉,但是每次阮瑞斯喂他滿口豆子時,他只是含在嘴里老半天,最後再全部吐出來。更糟的是,他把桌椅四周都污染得一塌糊涂,真像一幅活油畫似的。
令凱西驚訝的是,阮瑞斯竟然不慍不怒,反而痛快得不得了。她簡直難以想象此人就是那個傲慢、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銀行家。這個人差點就要把她交給警衛,掃地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