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你不還手,我就會放過你嗎?錯,你錯了。我在娘的墳前發過毒誓,一定要用裴家劍結果了你,我是不會因為可憐你而放棄這一切的。」他怒吼一聲,飛身便給了他一腳。所有的努力,在今天就會有結果了。不用太久了。
所有的一切都會結束,不用多久。
裴清大口大口地吐著鮮血,臉上卻是帶著笑的。
直到突然,他看見了裴硯手上奇怪的黑色,他的心頭突然有一種近乎絕望的感覺,再次的絕望。
「為什麼?」他赤手抓住了劍刃。
裴硯只是毫不在意地瞥了眼手上所浮現的黑色,冷然回答︰「要在短時間里學會裴家劍,這是必須得付出的代價,死的代價。我已經有了死的覺悟了。我要與你同歸地府。」
「為什麼一定要用裴家劍法?為什麼一定要這樣?」
「因為……因為娘。」他回答。邊回答,邊舉劍刺下。
裴清躲閃過致命的一擊,繼續問︰「我不懂。
「因為娘正是死在你的裴家劍之下。我要報仇,當然要這樣。被自己的絕學所殺,被自己的兒子所殺,這就是我為你準備的地獄。」
「我懂了。」這樣也好,不是嗎?在人間始終是形單影只旭在幽冥殿,他們一家終于可以團圓了,他的妻,他的兒,任何人都不會再孤單,不會再痛苦。
裴清看見裴硯再次舉起劍,他閉上眼,等待著最後的時刻。
卻在這時,人群中有人淬然大吼,然後便是一道紫色的光沖向裴硯,它猛地撞開了倒在一邊的裴清,準備承接即將來臨的一劍。
一切都太快了,誰都沒有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裴硯來不及收回劍,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劍沒人韞紫的身體。
「為什麼?」他抱住韞紫,發出淒厲的吼叫。
「既然,那麼痛苦,為什麼還要勉強自己。你明明是愛他的,為什麼不告訴他?為什麼要做違心的事?
說什麼替母親報仇,其實都是假的,你最在意的只是他對你的忽視,還有你自己無可奈何的寂寞。」
原來,這就是他的心,隱藏了多年的心。他痛苦,他仇恨,甚至是他對裴玨與生俱來的厭惡,都不為別的,只因為生命是那麼寂寞而又無奈,沒有父親,沒有母親,沒有任何的親人,注定只是一個人。
「硯,沒關系了。從今以後你都不會寂寞了,我會陪著你,不讓任何人傷害你,一直、一直。」她握住劍柄,猛地一抽,鮮血便如泉水般流了出來。而紫色的光芒則更加耀目,漸漸形成光圈圍住了他們。
「從今以後,不會再分開了。」她丟掉了劍,輕柔地說著話。
「韞紫,為什麼?裴玨不好嗎?安寧的生活不是你一直想要得到的嗎?」
「因為韞紫不要再等了,韞紫想要的也不僅僅是安寧的生活那麼簡單,韞紫想要更多。而這些裴玨是不可能給我的,只有你,只有你,才可以給我幸福。
第一次見面時,你就說過,我有一半的靈魂,你有另一半,合在一起才是完整。從那時開始,我就是你的了,你一個人的。我們該在一起,生死都在一起。」
他溫柔地微笑,抬起手撫模韞紫的臉頰,黑色的毒血順著臉頰,一直往下流。韞紫輕輕地把帶血的手掌貼近他的手,于是,兩道鮮血終于流在了一起。
「一起走,好嗎?」裴硯柔聲地詢問。
韞紫點頭,「生不求同衾,死但得同行。」
「我們會在一起的,今生今世都不會再分別。如果一切能夠再重新來過就好了,那麼,再見面時,我一定會把欠你的承諾,還有陽光一並都還給你。」一直都欠她一句話,那就是「我喜歡你」、總有一天,他會說的,總有一天。
「若是重生了,再見面時,你會對我說什麼?」
「我會說,可愛的姑娘,你知不知道你有一雙世界上最美的眼楮,就像是美麗的紫色天空。我會說,我被它深深迷醉,我會說,我愛上了它的主人。我會說,韞紫,我愛你,我們永遠不要分離。」
韞紫笑了,美麗的笑容如春天里盛開的花朵,燦爛而奪目。
「其實韞紫從不想要什麼陽光,韞紫只要你,只要裴硯,只要裴硯喜歡韞紫,永遠也不拋下韞紫就可以了,我愛你,硯。」
真希望一切能夠重來,到那時,彼此相擁,生命必然不會再寂寞了。
扁圈越來越大,它旋轉著,變成旋風,猛烈的風。風把他們包圍住,把世間萬物都摒棄在外。不,其實他們一直都是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因為在他們之間,從來就沒有空余的地方留給別人。
「韞紫,不要呀,你回來。」燕縴芯尖叫著,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匆匆忙忙趕到這里,看見的居然是這樣的情景。她拉住身邊那個高大的男人央求著︰「求求你,救她。」
「不用叫她了,你沒瞧見她在笑嗎2從認識到現在,她何曾如此舒心地笑過?人生在世,求的不過是快樂二字,既然快樂,生又何妨,死又何妨。」裴玨扶著已然昏迷的老父,走到了燕縴芯的身旁。他的表情是復雜的,寬慰,放心,憂傷,說不清了。死,有時真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胡說,你根本什麼也沒有看見,你根本就看不見任何東西,她怎麼可能在笑,沒有人都到了這個地步還會笑的。你什麼也不懂,只知道在一旁說風涼話。」不可能的,上次分別時明明說好,要一起同游長江,怎麼可能這樣。
「她在笑,她的心在笑,我知道。」相信哥哥也是這樣吧,從小到大他都一直是那麼寂寞,這一刻,與心中惟一愛的人相揩而去,該是最大的欣慰了。
「不!不!」
她身邊的男人拉住了她的肩,說︰「縴芯,你安靜下來吧,他說得沒錯,那個女孩的確是在笑。而且你就算救下他們,又有什麼意義,這里的人是不會放過那個男人的。」
那有什麼關系嗎2笑還是不笑,有沒有意義,那也是沒有關系的。她要的只是韞紫這一刻的安全無恙,她看向男人紫色的眼眸,熟悉的顏色讓她情不自禁想到了韞紫的眼楮。韞紫哀楚的眼楮,她都什麼還沒有得到,就這樣走了,豈能甘心。
「沒想到一個人類居然也可以把這種法術發揮到這個地步,看來她真的已經到了死限了。」男人不無感慨地說。
「紫翊,你救她,求求你救她,你不是能有通大的本領嗎?為什麼不救她?」
男人搖頭,紫色的眼楮也同樣流動著異彩,「沒有用的,那個女孩她一心求死,任何人都不可能近得了她的身。除非她自己把法力撤除,不然他們只有死路一條。
「撤除法力?」
「那也是不可能的,因為她只是一個人類,即使有妖的血統,但終究只是個人,既然是人,那就不可能學會掌控法術的本領。」除非是奇跡的發生,不然他們是必死無疑。
燕縴芯猛地甩開了那個男人。
「你不救她,我自己來。」
只是還沒有走一步,便覺得渾身一麻,癱倒在男人的懷中。
「你不能接近他們,會有危險的。」
男人盯著面前那個紫色的光球。它漸漸移動,朝著絕壁的方向,在臨懸崖時,它突然飛旋而起,升到很高很高處,然後又筆直墜下,落向絕谷之中。美麗奪目的紫色光華,長長久久閃爍于半空。
燕縴芯絕望地閉上眼,淚水四溢。
裴清不知何時也清醒了,他看著,只是看著這一切的發生,再也沒有言語,再也沒有表情。千雪峰一戰後的第三天,裴清由于傷重不治,死了,死時卻是帶著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