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院門,發現裴遷正站在一邊。
燕縴芯奔過去,緊緊地擁抱了他一下。「裴玨,我走了。」
「還是個長不大的丫頭。」會發生那樣的事情,他一直都很自責。想要負起責任,可是沒想到燕縴芯卻說什麼也不同意。
「我這下要走了,祝福一下吧。」
裴玨貼著她的耳朵說︰「美好的女孩都會有一個最好的結果,相信我。」
淚水頓時溢出。她笑著說︰「我信。」再一次,她把臉埋入他的胸膛。
擦干眼淚,露出笑臉,她還是來時那個勇敢堅強率真的女孩。登上車的那一瞬間,她突然回頭,對著韞紫粲然一笑,大聲說︰「韞紫,你要再接再厲呀。」那一刻,她心中的顧慮已經全消了,即使是對裴硯,她也不再恨了。裴玨說得對,恨一個人太累了,人要學會讓自己快樂,學會包容別人。恨別人,自己是永遠不會快樂的。她不要這樣。
「韞紫。好女孩,該有完美的愛情,以及好的結局。你會幸福的,我相信。」
韞紫哭了。淚水來得居然那麼猛烈。
XX
五月。還是春大。
這一季的春似乎特別冗長,讓人備覺壓抑。燕縴芯走了,韞紫整日關在房里,幾乎足不出戶,還有裴硯,他已經有好幾天不曾見到他了。整個裴家似乎再次陷于一片靜瑟之中。靜瑟得讓人恐慌。裴玨對這樣的安靜並不陌生,從小到大實在有太多的不幸皆始于這樣的寧靜。
裴遷苦苦地微笑。裴硯現在在干什麼呢?應該是在報仇吧。這些天不時有消息傳來,說是鳴玉針和裴家劍再現江湖。鳴玉針?裴家劍?好久好久沒听到這兩個名字了。鳴玉針是他母親白盈竹的家傳絕技,而裴家劍則是他父親的絕技。而現在江湖中卻出現了一個神秘人物,以裴家劍大開殺戒,面每每殺完人之後,又總會在尸體上插上一枚鳴玉針。所有的矛頭似乎都指向了他,他這個鳴五針與裴家劍的惟一傳人。
是裴硯吧。如果沒有猜錯,那個神秘人應該是裴硯。因為鳴玉針和裴家劍譜被盜都是在裴硯回家之後才發生的。
裴硯。每一次想到裴硯,他的心總會有太多的刺痛與陰暗。他們是兄弟.流著相同的血液,卻……
裴覺一向是寬容的。也許從小就看過太多的悲劇,也許是太了解裴硯的辛酸過往,所以他總想能幫他一把、拉他一把。灰色的記憶,應該源于最初的失衡。殘酷的個性,也應該來自于孤獨的生活。也許,讓他的生活不再孤獨,這才是惟一的解答。
這樣一點光芒,讓他覺得有了希望,而且是很大很大的希望。寂寞會要了一個人的命,仇恨更是如此。
不知不覺中,他又走進了園中,順著小徑,走向裴硯的臥房。
裴硯的房內依舊是冷冽無比的空氣,沒有人。今天,裴硯又會在哪里,又會把劍刺入哪個人的胸膛。
他坐在裴硯的床上,眉頭微微地皺著,明朗的臉上是一絲淺淺的陰郁。
房間里,很冷、即使這已經是明媚的五月,但他依舊感到帶著寒氣的風打著臉頰時的疼痛。陽光仿佛並沒有照到裴硯,所以有裴硯的地方總是會一片陰冷,不知是裴硯拒絕了陽光,還是陽光拒絕了裴硯。
也許是想得太出神了,所以一向敏感的他沒有發現門已經開了。裴硯一身黑衣,正斜倚靠在門上,劍握在手上,閃著寒光,他的臉上沒有表情,只有眼楮中迸射出殺意。他靠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等待著裴還發現他的到來。更或者他是在思考,思考著是不是該一劍殺了他這個惟一的弟弟。總之,很長久的時間里,他都沒有動,保持著同一個姿勢。
終于,冥思中的裴玨發現了房間里不同之前的異樣。他抬起頭,問︰「是大哥嗎?」
裴硯還是斜靠在門邊,沒有表情,惟一變化的是他收斂了眼楮里的殺意。他略帶嘲笑地說︰「玨,你這樣活著真是辛苦,哪天被別人殺了,大概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裴玨只是回以淡然的微笑。他雖然知道裴硯是在譏諷他的失明,但他不在意,一點也不。
「大哥,你回家也有好些時間了,我一直想找你談談,敘敘舊。十二年了,我們居然一別就是十二年。」
裴硯把劍扣回腰間,關上房門,「是嗎,只是簡單的敘敘舊?可我不認為我們之間該有什麼事情好談。哦,」他故作恍然大悟的表情,「或許你是替你的未過門的妻子來討還公道。我記得,那個女孩子好像是叫燕什麼的。」
裴覺搖頭。「燕姑娘不是我的妻子。更何況大哥當時是酒醉了,才會有當時的失態之舉。」
裴硯冷冷地微笑。「是嗎?真是大方、寬容。」
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但他那冷冷的聲音已經足以顯現出他的仇怨。這樣的裴硯,這樣的大哥。一時之間,他無法再繼續說下去。
「既然不是為了那個女人,那是為了什麼2不會真的是要跟我談家常吧?」他的聲音尖刻,而不容親近。
裴硯討厭裴玨,沒有理由地討厭。這樣一份討厭讓他心中的恨更加難以平復。他討厭裴玨臉上的無辜表情,討厭他明朗恬然的笑容。都是假的,一切的一切,虛情假意得令人作嘔。
「大哥,這些天我都沒有看見你,」裴遷仍是好脾氣地笑,大多時候,他總會讓自己保持一種平和的。乙情。
「這些天?」原來是為了這個,盤問,套話。他陰冷的眼又加重了幾分寒意。「玨,這些天我干了許多事,可這些事每一件都不會是你願意知道的。當然如果你執意要了解,我也會告訴你的,全部都告訴你。你確定你要知道嗎?」
「大哥,我听韞紫說,你住的地方叫‘清雅居’,那兒山清水明,很美。」裴玨溫和地說,絲毫沒有因為裴硯的刻意刁難而有一點不悅。
「玨,你不想知道我所做的事嗎?你不好奇嗎?
鳴玉針,還有裴家劍同時現身江湖,你不覺得奇怪嗎?」裴硯始終盯著裴玨,看著他臉上的每一絲波動。
裴玨站起來,走向裴硯,「江湖事自有江湖人去管,裴家不入江湖已有十數年了,江湖上的奇人奇聞又與裴玨何干?鳴玉針?裴家劍?這些都與我無關。」
「是嗎?」裴硯冷然的臉上第一次閃過一點異樣。
裴玨點頭。
這樣平和的心境是他裴硯永遠也不可能擁有的,因為無法擁有,所以更加令他憎惡,令他幸運。從小他就生活在陽光之下,而他只能存活在陰冷的角落。
裴硯的眉心不自然地攏了起來。
「大哥,給我講講外面的世界吧,韞紫說,你去過很多地方。」
韞紫?裴坯和韞紫?他的心中突然產生了一個念頭,這個念頭讓他覺得興奮無比、巨大的仇恨讓裴硯變得瘋狂,瘋狂中,他的身體變得麻木,所以他無法感到他的心中隱隱的痛楚以及不舍。
「玨,你跟韞紫似乎走得很近?」裴硯刻意地詢問。
韞紫?那個憂郁而傷感的女孩。
「是的,韞紫常常跟我談起大哥,她似乎很喜歡大哥。」好女孩該有一個好的歸宿。如果可能的話,他真希望大哥可以跟韞紫在一起,這樣的話,大哥也許就不會這樣痛苦。然後,慢慢地,仇恨也會在時間的流失中漸漸煙消雲散。
「韞紫只是我的妹妹,我倒是發現她跟阿玨很是般配。」
裴玨驚愕得不知所措,這樣的答案是他所不解的。裴硯明明不喜歡他跟韞紫在一起,怎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