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臉上恢復的一貫嘻笑頓時讓縣太爺噤了聲,不敢再說下去。
「既然身為縣太爺,就請做好縣爺的樣子,在下的私事就請縣爺別多管。」俊俏的五官上有著陰陰的笑容。
「你……你……」望著衛宇擎轉身離去的背影,縣太爺只能咬牙切齒。
「喔,對了,忘了同縣太爺說一聲,這是這個月的第十八個證物,我會據實呈報上去。」
縣太爺望著攤在地上四分五裂的圓凳,不公平地喊叫︰「喂喂,這分明是讓你震壞,關我個屁事呀!怎麼能算到我頭上……」
不時傳來的尖叫聲已成為巧巧鑣局近日來三不五時上演的戲碼,人人從初時的不適,到現在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處之泰然,反倒是那個發出慘叫聲的人兒,沒辦法接受改變後的自己。
瞪著不受控制,自動躲避到樹上的身子,巧喜厭惡起自己的懦弱,盡避她努力培養,可她的膽量仍舊小如螻蟻,隨便一個風聲就夠讓她嚇得躲入被褥中。
可怕的是,她發現膽子小了後,就連她的心境都起了變化!她竟然會對那個老愛挑釁她的家伙起了依戀的感覺?對他溫暖的懷抱、關心的動作產生了想念?
將身子垂掛在粗大枝干上的巧喜,嘴里叼片綠葉,搖晃著兩條小腿,她攤開自己掌心,想起了那天在衙門,他是這麼握著自己的手。
他的胸膛比她寬闊,他的手掌可以整個包住她的小手,他的力氣也比她大得多,被他擁在懷里的感覺其實不賴,他的胸膛窩起來好溫暖、好舒服、好有安全感,如果能永遠窩在他懷中,說不定自己的膽子可以稍稍變大些。
她不禁偷偷吐舌,兩只小掌瞬間貼上布滿紅雲的臉龐,口含的葉片飄落而下。
天呀!她鐵定是讓大黑嚇得暈了頭才有這種想法,這會兒可沒工夫讓她胡思亂想,怎麼找出真凶才是當務之急。
巧喜已能釋懷,既然命運已改,她再如何自責也無用,只有盡自己之力,抓出毒害林大嬸的凶手。
此時,有道鬼祟的黑影,偷偷模模在樹底下徘徊,動作極為小心翼翼。
終究,她忍不住好奇出聲︰「爹,你在這下頭兒做什麼?」
瞧他忙的,一會兒躲在柱子後,一會兒又竄身到另一棵樹下,這回兒又悄悄溜到她端坐的松樹下。
「咦,原來我早被喜兒發現了呀!」
「爹當自己是只麻雀嗎?」她眼楮沒問題,這麼大個人,豈會看不到。
巧鑣頭搔搔頭,嘿嘿笑了幾聲︰「我瞧妳在上頭兒想事想得出神,正想著該怎麼喚妳才不會嚇著妳……」
「我才沒那麼不禁嚇呢!」
「是嗎?」口氣質疑。
「爹!」
「好好好,爹不鬧妳了,乖女兒,妳先下來,爹這會兒有話要對妳說。」
還說沒有不禁嚇,那這個連爬梯下樹都抖著身的小丫頭又是誰?巧鑣頭搖頭嘆氣。
「爹,妳要同喜兒說什麼?」
「明天有趟鏢我得親自走一趟,這來回差不多要五、六天,妳可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受何人之托,要讓爹親自護鏢?」
「今個兒一早,妳林大叔曾過來鑣局找過我。」
「林大叔?」巧喜不由自主就想起了林大嬸遇害之事。
「就是他托我幫他護送一樣重要的東西。」
「什麼東西?」
巧喜瞬間豎起大耳,想要探听這自動送上來的消息,她一邊听,一邊轉動烏溜溜的大眼,腦里有個計劃正逐漸成形。
「妳說,林寶仁要妳爹到狼堙坡去,找一個住在那兒的獵戶,領取林寶仁存放在獵戶手中的東西,再將那件東西運送到指定地點?」
「沒錯!」
與上回同樣的廳房里,同樣的三個人坐落在圓桌前,唯一與上回不同的是,這趟是巧喜自己找上門來,而不是任由人帶來。
依舊坐在離縣太爺最對邊的位置,巧喜點頭不忘開口繼續說道︰「我想這消息應該算重要,所以急忙跑來通報給你們知道。」
縣太爺點點頭︰「謝謝妳了,巧姑娘。」
「縣太爺,這是我該做的,林大嬸才去世,林大叔突然來到巧巧鑣局說要找人護鏢,他的態度很急迫,這感覺……我說不上來,就是挺奇怪,我記得縣太爺曾說過,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或許,這當中真藏有什麼古怪。」
「好好,巧姑娘真有慧根!」縣太爺大力稱贊,身下矮凳讓他兩腿晃得咯咯作響。他模模臉上的兩撇小胡子,思索著下一步該如何行動。「接下來,就是派人混入這趟護鏢行動里……」
「不用這麼麻煩了。」
「巧姑娘的意思是?」
「我已替我爹接下這趟護鏢行動了,縣太爺可放心,由我一人暗中調查,絕不會泄密。」
「那真是太好了……」縣太爺到嘴邊的興奮話突然噎住。
喔喔,縣太爺望著面色愈來愈鐵青的衛宇擎,這小丫頭恐怕還未發覺身邊人正陷入一團怒火中,識時務的他,決定乖乖閉嘴。
「妳說妳接下鏢了,就妳一個人?」
冷冷的幾個字,立刻引起巧喜的注意,她瞥了眼面無表情的衛宇擎,心跳驟然加快。
這男人……干麻又露出這麼恐怖的表情……
巧喜怯怯地點了頭︰「我……剛剛不是說了,說我……」
黑瞳里跳躍著火焰,衛宇擎的聲音有著壓抑︰「說妳沒腦子,不知死活接下這次行動!」
「喂!你……怎麼這樣說……我……」
嗚……他可不可以別用那種眼神瞪著她,害她只想找個地方躲起來,連句話也沒辦法完整說出來。
「我有說錯嗎?瞧瞧妳這德行,別人隨便凶個幾句就怕成這樣,妳有什麼本事護這趟鏢!」
「我……才沒你說得那麼……懦弱……」
不曉得為什麼,衛宇擎唇上的冷笑讓她看得渾身悚然,下意識地,巧喜回頭想尋求縣太爺的幫忙。
咦?縣太爺人呢?他什麼時候溜走的?
對著空空無人的位置,巧喜有短暫的發愣,很快地,她就讓某人以掌擊桌的踫聲響,給嚇得鑽到桌子下。
「妳自己說,現在的妳有能力做這種事嗎?這不是沒腦子是什麼?」
這番嘲諷的話听得巧喜好不舒服,也好氣憤!
「你……你真的很過份,我……只是……想出于好意幫忙,當初你們……找上我的用意,不就是要我……幫忙嗎?這會兒……我不過好心想幫你們……你卻過份地說我……實在太……可惡了……」
瞧瞧,這中氣不足又斷斷續續的抖聲,哪點像是在罵人?一點氣勢也沒有,但卻軟化了衛宇擎的態度。
「我沒有說錯,妳現在不比從前,空有一身武藝但是卻無力施展,妳出去怎麼自保?這不教人為妳的莽撞舉動生氣嗎?」他將頭探向那縮成一團的身子上,口氣明顯趨緩。
面對他伸來示好的大掌,巧喜瞋了一眼,然後才將自己的小手放上去,由他攙扶著從桌下鑽出來。
大掌下的小手冰涼,這讓衛宇擎忍不住在心底咒罵起自己。
他到底哪里不對勁?明知她膽子小得可以,做什麼這麼嚇她?
好,他承認,自己胸口的郁氣在這女人進衙門後就產生了。
對他連聲招呼也不打,更甭說看一眼了,這就夠讓他心情不爽,然後一听她不自量力接下護鏢工作,頓時所有怒氣就這麼傾泄而出。
唉!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容易控制自己的情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