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斷訊後,衛征海的電腦陸續在接收裘小初的資料以及照片。
除了負債之外,裘小初好像不是一個「真的人」。
她拚命兼職、拚命賺錢。在工作上,她從不遲到、早退、請假,掙錢分秒必爭,即使她病得再嚴重,也會強撐著工作。
她唯一一次早退,是翼海集團扳倒王金強勢力的那一天。
資料上說,她一看到新聞,工作丟著,人就跑了。為了那一天的莽撞,她還賠了不少工錢。
接著,她連蹺了好幾堂夜間部的課,想必是跟蹤他的夜間活動去了。
他無法不把她跟自己聯想在一起。
原本,她的生活是按表操課,單調、乏味、緊湊、精確,從沒出過岔子。她的月兌序與失誤,只跟他有關。
但,為什麼?
如果她很需要錢——事實上她真的很需要錢——他一定是做過些什麼,令她不滿,才會讓她跳出既定行程,專程前來尋他晦氣。
回想小初,她很冷靜、很認真,雖然邏輯有點怪,但思緒條理分明,不像是精神異常的人。如果她壓力大、想打人,犯不著遠迢迢來揚他一掌。所有證據都顯示,他們之間有關連,但到底是什麼關連,他還不知道。
她以「結案」、「結束」來形容兩人的關系,想必也不會對他透露個中內隋。
他可以放手讓這件事過去,但她銳利深沉的眼神牽絆他的心。
他,不松手。他該死的絕對要弄清楚,發生過什麼事——不管是在她身上,還是他們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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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征海整整消失了一個禮拜。
說「消失」,其實並不精確,畢竟他們素昧平生,才正面相對過兩次,就算是人海茫茫、永不再見,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小初蹲在陽春型浴室里,打上肥皂,搓洗衣服。
既然要搞失蹤,那他之前干嘛信誓旦旦地說「這只是個開始」?害她最近格外小心,深怕這家伙從蛇窩鼠洞里竄出來亂。她甚王考慮過仿效債主上門的模式——打包搬家。
結果,沒有、沒有!他就這樣扔下「I`llbeback」的預告,然後一走了之。
難道他衛二少的「開始」,接下來就是「空白」,然後「結束」?這也太娘了吧?
她坐在塑膠小凳上,搓衣服的力道愈來愈用力,一時耗力太大,頭還暈了一陣。
最近沒睡好!想到這個她就有氣。
小初擰吧肥皂水,忿忿地接了盆清水,把洗好的衣服丟進去又搓又揉。
五、六天前,她尚能沾枕入眠。
三、四天前,她得左翻右翻幾個身,方能人睡。
一、兩天前,翻身後,她還在黑暗中瞪眼約三分鐘,才逐漸意識朦朧。
她擰吧衣服,往另個塑膠盆里丟。
她從沒有過這種「睡眠困擾」,都是因為想衛征海,想他不知會有什麼驚人之舉,想他為什麼遲遲不出現,有了失落感,才很難睡著。
慢著!失落感?那種等不到人,見不到人,希望落空,才產生的「失落感」?
她對自己挑高一邊的眉,反覆咀嚼,意圖參透它的意義。
她嘩地站起來,手中的衣服幾乎被她擰絞到斷成兩截。
失、落、感?嗯?「我不可能對他產生任何感覺,不、可、能!」
她撈起那盆洗淨擰吧的衣服,直奔露天的曬衣場——其實,那不過就是幾根枯竹竿架著而已,相當原始、相當簡約。
她抬起頭,瞪著夜幕,對上頭那位統稱「老天爺」的先生說道——
「你既然給我那麼多不公平的試煉,就不能干涉我變冷漠的個性。告訴你,我對衛征海一點感覺都沒有。就算有,他的名宇只能讓我聯想到,我很久沒暍上一碗的‘味噌湯’。」
她篤定誓言︰「最好他從此不見,不然我一定證明給你看,那家伙對我而言,是Nothing。Nothing!他根本不能影響我一分一毫!」
鋇通完畢,她呿了一聲,彎下腰,開始晾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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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真的不能太「大無畏」。向老天爺嗆聲?那絕對是在跟自己過不去。
凌晨四點,元氣早餐店陸續來了些客人,要晨運的、要跨縣市通學的、夜不歸營正要回家睡大覺的、起早趕工的運匠、送報生,一個來、一個去,整條安靜的街,就屬這里最熱鬧。
老板夫婦在大前線招呼客人,小初在大後方進行後勤補給作業。
她面前,有成堆的生菜等著過水瀝干、成堆的小黃瓜等著削絲,紅茶煮好,分成兩半,加糖的是一般紅茶、加糖加女乃精的是女乃茶,有溫的、有涼的,還有養生燕麥粥,絕對不能忘了熬。
堡作清單一大串,足以使人忙得團團轉,但裘小初就是有辦法動作飛快,同時又有條不紊地掌握狀況。
「小初,外面好像有你的朋友。」老板娘探頭進內廚房。
「我沒有朋友。」她一邊工作,一邊回應。
「是嗎?可是我總覺得他好像跟你有什麼關系……」老板娘嘀嘀咕咕。
早上四點多來吃早餐,穿著西裝筆挺,架式十足……這種人雖然不多,但偶爾也會出現一兩個,不過今天這一個有型多了。
那張笑咪咪的俊臉真眼熟,一雙招桃花的眼把她這四十好幾的歐巴桑電得茫酥酥。哎呀,她本來希望客人早走早了事,現在覺得他留下當活招牌也不賴。
「不會有朋友到這里找我。」小初再次強調,切小黃瓜的動作專業極了。
「那……好吧。」老板娘把頭縮回去。
等前置作業完成大半,小初開始到處補給。
她抱起保溫壺放在定點,回到內廚房,拿起一方籃杯裝的紅茶、女乃茶,到急凍冰箱補貨,再到倉庫,一口氣搬出四箱保久乳,拆封放在櫃台,再回到內廚房……
一雙明里帶笑、暗里心疼的眼神,始終跟著她來來去去,但她專注于工作,根本沒發現。
天漸漸亮了,直到補給作業告一段落,小初捏捏雙臂,知道自己有少許喘息時間,正要坐下來喝幾口水,老板跟老板娘湊過來咬耳朵。
「小初,那個……你比較有在注意新聞,坐那張桌子的先生——」老板、老板娘一左一右,包夾著她,往那方努努嘴。
她正就著保特瓶口,大口大口地灌水,看到衛征海,雙眼瞪大,滑進喉問的白開水差點錯走氣道,她就要爆咳起來。
不不不,這是老天爺的玩笑試驗。她誓言過,她對他一點點的感覺都沒有,看到他,她心情波平如鏡,有如老僧入定,一點漣漪都沒有。
小初硬生生吞下水,沒讓自己咳出來︰心髒卻忍不住多蹦兩下。
他在這里多久了?他想做什麼?
哇!這不關她的事,不要去想!
他忒是大方,朝他們舉手打招呼,還頷首微笑。
「這是不是最近很出名的那個衛什麼?」老板娘熊熊講不出名字。
「大概是吧。」她技巧地從兩人之中抽身而退,踅到一邊去,清點醬料瓶。
兩個人又包夾過來。「你們認識?」
「當然不。」
「可那天你在新聞上一看到他,丟下滿籃雞蛋就跑出去了。」
「那天我肚子痛,想回家上廁所啦。」
「喔……」听起來怪怪的,早餐店樓上就有洗手問,干嘛舍近求遠?「他是不是認識你?是不是在追你?不然怎麼一直盯著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