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可好,有了孩子,他那顆漂泊不定的心總算可以定下來了。
除了夏老,其他人都眼巴巴地在等下一句話。
通常,夏鼎昌頓了一頓之後的話,才是顆真正令人瞠目結舌的大炸彈。
「紫曼沒來的原因,」他雖面無表情,還是「不負眾望」地爆料。「是因為懷孕的人不是她。」
「你說錯了,她是在家待產吧?」美夢急速變惡夢,夏老簡直不敢相信。
打著燈籠找,哪還找得到這麼完美的孫媳婦,商業望族與文化世家的結合,再相襯不過,夏鼎昌居然舍此而就其他。
「不,不是她懷孕。」決定回家公開消息前,他早知道,會跟爺爺杠上。
不過,是他讓可潔懷孕的,他不要自己的骨血被排擠在家族以外,他甚至開始考慮其他的事,包括如何安置可潔。
「紫曼是你自己挑的未婚妻,你不就是因為想讓她當你孩子的媽,所以才跟她定下婚約的嗎?」夏老依然不相信這個殘酷的事實。
「即使如此,為我懷孕的女人依然不是她。」
他不想多解釋,他跟黎紫曼的「訂婚關系」內有隱情,只怕爺爺听了會昏倒。
夏老興奮發紅的臉色,霎時變成紫瞠臉。已告訴我,你在跟我開玩笑。」
「不是玩笑。」他正色地說。
氣氛立刻變得肅殺。
夏老發狠了。「那麼,到底是誰懷了你的種?」
「一個女人。」
「廢話!難道還會是個男人嗎?」夏老暴跳起來,完全不減年少時發飆的威霸。「到底是哪來的狐狸精?你想清楚,這搞不好是桃花劫!」
听到爺爺不分青紅皂白罵起林可潔,一股暴竄的怒氣不知打哪兒沖上來,他一口頂回去︰「她不是狐狸精!」
這一嗆,嗆圓了聶女乃女乃、婉吟與聶爾璇的眼楮。
除了家人以外,夏鼎昌從來不替任何人辯解,而且也不會為了「袒護外人」,跟夏老翻臉。
婉吟使了個「大事不妙」的眼色給老公,聶爾璇頷首,表示他會去了解狀況。
夏老被他這一嗆,驚覺「曾孫的媽」在孫子心目中的地位並不算低,且不論他自己有沒有發覺,他先退而求其次。
「那她是哪家的千金?」
他想起可潔是孤兒。「都不是,只是個平凡的小女人,你們都不認識。」
「平凡的女人能入你的眼?」居然連個千金都不是!夏老咄咄逼人。「你倒是說說看,那個平凡的女人施了什麼法,讓你『色』令智昏了?」
夏鼎昌默然無語,下巴的線條微微抽緊。
「我回來宣布這件事,無非因為,無論如何,我的孩子都會是夏家的一分子。但听爺爺的口氣,在乎『誰懷孕』似乎比『曾孫』更多一點。既然如此,沒什麼好說的了。」
他沉下臉,轉身離開。
「夏鼎昌,你你你、你給我回來!」夏老抖著手大吼。
他頓也未頓,直直地朝門口走去。
聶女乃女乃推推聶爾璇的手臂,他立刻跟了上去,在夏鼎昌離去前,及時擋住他。
「讓開。」他坐在駕駛座,冷靜低語。
「你知道我跟誰一起長大,也知道我絕對是站在誰那一邊。」
夏鼎昌目視著前方,片刻後,才開口︰
「上車。」
夏鼎昌一路 車,直到飆上附近山區的停車場,才煞車熄火。
聶爾璇在一旁,看他點燃一根煙,狠狠抽著,可以感覺到他煩躁的情緒。
深厚的交誼讓他們無話不說,他單刀直入,直接問︰「她是誰?」
「林可潔。」他答得俐落,料聶爾璇也不知道她是誰。
「你說的是那個老是頭低低,躲在一邊做自己的事,不太理人的秘書助理?」
夏鼎昌轉過頭,始終沒有表情的臉突然出現一絲驚異。
「你知道她?」不可思議!
「你是我換帖兄弟,還是我的大舅子,我拜會『夏城集團』次數多到數不清,總不至于連鎮守在你辦公室門外的女人都沒見過、不認識吧?」
夏鼎昌瞪著他看,甚至忘了吸煙,直到火星子燒燙到手指,才回過神。
他捺熄煙蒂,悶悶開口。
「我今天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該死的,罪惡感急遽上升中。
「怎麼可能?」聶爾璇一臉狐疑。「但……她不是懷了你的孩子?總不至于今天搭訕、今天上床、今天就懷孕吧?」
夏鼎昌被說得有些狼狽。
「而且她看起來就像個清純學生妹,你的口味什麼時候變清淡了?」
那句「清純學生妹」像把冷箭,射入他的左心口,罪惡感以高速躍升。
「那是意外。」他僵硬地說。
「意外?」
他迅速把那一夜的事,到今天安頓可潔的經過,說了一遍。
听完後,聶爾璇也忍不住沉默半響。既然已委請征信社調查整件事,以及林可潔的背景,都沒有問題,當然也就排除了「被設計」的可能。
不管他的心再怎麼偏,良心還是得擺中間,夏鼎昌的確該負責。
「你打算怎麼辦?」
「我把她安置在公寓,無論如何,都等她生完孩子再說。」
「她要求了什麼嗎?」
「沒。」
意料之中的答案!依他看。林可潔也不是獅子大開口的女人。
這種女人可以說很好打發,但也可說很難處理。因為她柔柔弱弱,不敢大聲講話,也不會爭取自己的權益,簡直是「人善被人欺」的典型實例。
要是把心一橫,不甩她,她也會默默走開,但--這不是夏鼎昌會做的事。
如果他沒想過要負責,就不會慎重其事把這件事告訴家里人。
「有想過找律師跟她協議,等孩子生下來,替小孩設信托基金,再給她一筆生活費,打發她走嗎?」這是最常見的「解決方式」。
夏鼎昌再度繃緊了臉。
熟知他性情的聶爾璇知道自己問錯話,奈何話出口如風,要收也收不回來了。
半響後,他答︰「我不忍心這麼做。」
不忍心?這三個字透露的情緒遠比字面上的意義多更多。當一個個性強悍的男人舍不得傷害某個女人,那他就離愛河不遠了。
「我還沒認真想過這件事該怎麼處理。」夏鼎昌耙梳過墨發。「算了,我先送你回去,聶女乃女乃跟婉吟還在等你回去報告第一手消息。」
「你對我家的資訊傳送模式還真是了若指掌。」聶爾璇笑了笑。「開慢點,別像剛才那樣狂飆,你跟我都有女人跟小孩在家等著。」
是他看錯了嗎?夏鼎昌冷厲的神情竟柔和一些。
看來除了「那一夜」之外,還有些奇妙的化學變化,已經在這雙男女身上發生。
把聶爾璇送回家後,他繼續游車河。
他作夢也沒有想到,人生會有這麼個插曲。
他沒有愛過,看到婉吟與聶爾璇廝廝纏纏那麼多年,快樂結為連理,他不否認世上有愛情的存在,但是他卻從來沒有那種感覺。
生理是生理,但心里住著一個女人的感覺,從沒體驗過。
眾人皆知黎紫曼是他的未婚妻,雖然沒有舉行訂婚儀式,但到今天為止,他都默許這種說法。
那個婚約是某些因由湊出來的結果--紫曼其實是他的哥兒們,她的「性向」不被家人認同,加上他懷疑是否有真命天女的存在。看多了豪門夫妻冤家變仇家,紫曼開玩笑跟他約定,要是家人逼婚太凶,就結婚安撫家人,私下各玩各的。
但是,可潔出現了。
她的出現,沒有帶來豐沛澎湃的愛情,卻讓他有特殊的好感、窩心的悸動、莫名的牽掛,她會是那個真命天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