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敲了兩下,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對方就自動地推門進來了,除了寒峻,還會有誰?她立刻胡亂地抓起一大把東西藏在身後,警戒代替了一貫的溫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隨意地看著她的身後,意思卻再明白不過--要她自動交出來,而且他也很有把握,她會照他的意思做。想起巧兒說,他與葉縴雲在晚飯時眉目傳情,又看他現在的篤定眼神,雨晴不知從哪來了勇氣,硬是昂起頭耗在那一動不動。
她明知這完全沒有任何意義,對她沒有任何好處,她就是忍不住。
看著她倔強的表情,他聰明地找了張舒服的椅子坐下。她這才覺得自己好蠢,但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無法回頭了,那就看誰先屈服吧!
桌上蠟燭的淚一顆一顆地滴下來,雨楮默默地數著︰一、二……十……二十……火苗越跳越歡,一個成了兩個,又多一個。她使勁地握了握手里的東西,要讓自己保持清醒,繼續堅持,「啊!」可手的刺痛讓她毫無防備地叫出聲。一時間,連她自己都還沒明白過來,手卻已經被剛剛還坐在椅子上的人輕輕地托了起來,審視著。
「怎麼這麼不小心?」從她手中大把的東西里挑出一根帶血的繡花針,他的聲音令她感到耳鳴,「這麼晚了還不休息就是為了擺弄這些?」
「你別管!」她想抽回手,卻被握得更緊,「好痛!」
「我看看。」看到她手指上密密的針眼--有幾個甚至還帶著血珠,他皺眉盯著她,「不會這些東西就別硬學,家里又不是沒有。明天叫巧兒買些回來就是了。」
「我不是學,我會,你看,今天晚上才開個頭,卻已經有個大概的輪廓了。」她挑出一個幸運符遞到他面前,「再說,買來的總沒有做的有心意。」
雖然只是個大概,卻已經有了氣勢︰連綿起伏的山脈中,一座雪山傲然挺立。他的眉頭並沒有因此而舒張︰「男人佩戴的?」
「你不喜歡?你放心,這不是給你的。是做給--」說誰好呢?
「岳父大人?」他挑眉。
「才不!」說到父親,她又激動起來,眼里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不屑。
看著她難得流露的孩子心性,他掩飾住突然之間變得輕松的心情,故意正經地問︰「是給我們將來的孩子的?」
「對!」這倒是個不錯的理由!她沒注意到氣氛的突然轉變,順口應道。
「你的手應該不要緊吧?」他盯著她詢問,眼楮更加深邃,她不由自主地搖頭。「那就好!」
「你干什麼?放我下來。」
「我會讓你的幸運符派上用場的。」
「我還有很多話要問你……」
「明天再說……」
接著,風兒識相地吹滅了蠟燭……
溫存過後,雨晴打起所剩無幾的精神,喃喃地問︰「你是不是對她還有感情?」
他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在她耳邊輕輕地說︰「別樹立太多的敵人,不是每個人都視你為眼中釘。跟她好好相處。」
「這就是你希望的?」她背過身去,低語著,「為什麼每個男人都是這樣?在喜歡一個女人的同時,還忍心去娶另一個女人來傷她的心?」
她的聲音雖小,卻還是一字不漏地傳道側耳里,「也許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他話還沒說完,雨晴已經歪著頭睡著了,她無意識地貼著寒峻。他收緊手臂,也漸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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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這幾天似乎挺高興的,為什麼?」這幾天,小姐走路都輕快多了,害她老在後面趕。
「我交了兩個盟友,自然高興了。」看巧兒一副氣喘吁吁的樣子,她不由得放慢了腳步,「還是到亭子里坐坐吧。」
「小姐,你天天叫我這里,說是要引開老妖婆--糟了!」她緊張兮兮地瞄瞄四周--這里是荷花湖心上的小亭子,周圍的情況可以一覽無遺,「小姐,你說你跟大夫人還有書琴小姐成為盟友了?」
「是呀!就目前來看,還不錯,不過以後的事就不知道了。」
在張府,媳婦每天吃早飯前都要先去拜見婆婆,這本來並不能難倒雨晴,反正未出閣之前,她就已經習慣早起。只是,她現在還沒有適應夜晚的「勞累」,偶爾會不小心晚起。若是她在張母面前露出一絲疲憊的樣子--哪怕只有一絲,張母也會把她從頭到腳地看個仔仔細細,害得雨晴總覺得渾身不舒服,好像她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似的。有時,她甚至有這樣的錯覺,好像只要她露出一絲幸福的表情,張母的眼神就會立刻裝滿妒忌和怨恨,簡直要把自己生吞活剝了。奇怪的又是葉縴雲,她對自己好像完全沒有偏見,甚至還很熱心,仿佛真心高興自己多了個姐妹。若是真的不介意,那可真是大度,若不是,那她的心計可就連母親也要自嘆弗如了。
每天,她總是會和丫頭等在婆婆門口,若是雨晴去得早,她會與她一同進去,若是雨晴去得晚,她又總是找借口,說有事待會兒再進去。也因此,雨晴總是能躲過不少責罵,反倒是她經常被罵,害雨晴常常感到心里不安。不過惟一能令她感到舒服一點的是,除了這些,張母的刁難也都是針對自己,而不是葉縴雲。想來,連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居然會因為受到刁難而感到高興,大概是不想欠人情吧,她給了自己一個合理的理由。
每次從張母房里出來都好像剛剛打過一場仗,餓得頭暈眼花不說,一天的好心情都被打得煙消雲散。為了弄清楚葉縴雲到底意圖何在,她準備登門拜訪。但她知道張母對葉縴雲一向忌諱,必定不樂見自己與她交好,若是明目張膽地去,肯定會惹來麻煩,又給張母找到刁難的理由。另外,有人一直躲在暗處監視她,那會是誰的眼線呢?寒峻?不!一定不是他!他才不屑于這種小人行徑。葉縴雲?小泵書琴?老妖婆?會不會是張嬤嬤?不是說老妖婆對府里的大大小小的事都一清二楚嗎?那就應該是張嬤嬤沒錯。
為了試探清楚,她特地走在前面,故意在眾人面前支開巧兒,讓她在後面暗地里盯著,果然發現了張嬤嬤!
了解這些後,她選在老妖婆事多,而張嬤嬤又疏于防範之時,來到了葉縴雲所居住的閑草屋。院子的位置有些偏僻,是離主屋最遠的,也許老妖婆是看她不順眼把她打入「冷宮」吧。不過地方倒幽靜清雅,確實是個不錯的修身養性之地。要是自己將來也可能會被打人這樣的「冷宮」……雨晴笑了。
「有人彈琴?」曲子與母親彈的任何一首都不同,但又听得出來,都有同一種感情--回憶昔日與戀人朝夕相伴,相互扶持的幸福時光。還以為她真對自己不介意呢,原來她是把感情藏在心里。想到類似的母親,雨晴不由地對她多了份親切和同情。
正想跨進門時,另外一陣琴聲響起,兩道琴聲仿佛一對情人相互追逐,嬉戲,可是到纏綿之時,又硬生生地被分開,好像是什麼從中介入,切斷了兩者的聯系……難道,琴聲表達的是她和他的感情,而自己就是那個介入者?她心底一陣無來由的失落,想逃走,又不甘不戰而逃。于是,她抬高聲音,又不失溫柔地喊道︰
「縴雲姐姐在嗎?妹妹看您來了。」琴聲嘎然而止,好一會才見葉縴雲慢慢地走出來,溫婉的笑容中竟然不見一絲慌張︰「原來是雨晴妹妹,快快進來。」